秋天的味道，馥郁厚沉，然而在刹那间又可轻盈地一挥，让人察觉秋高气爽，海阔天空。

昨晚跟朋友们一起吃老南瓜，一块块烤得金黄，边沿处甚至显得焦枯，外观并不诱人。玻璃餐桌旋转一圈，试着夹取一块老南瓜，漫不经心地咬了一角，一种浓郁的香味顺着牙床弥散口腔，蜂蜜炙过般的一种甜润也随之脱颖而出，香与甜相互缠绕、氤氲，缓缓地落下，融入身心，仿佛受了遥远故乡的抚慰，那种舒服、熨帖难以表达，难以形容。

我知道，这就是秋天才有的味道了。风霜一来，秋天肯定斑斓多彩，美得极致，然而秋味已经渗透万物，抵达最深层处，看一眼山高水长，品一味云淡风轻，却也能够让人心旌摇荡，回味无穷。

小时候，春夏秋每一个季节都需要出门割草，喂养家里的猪、牛、羊。春天像个小娃娃，青草娇嫩，闻起来有一股奶腥味；夏天最健壮，草木茂盛翻卷，割出来的青草就有鲜明的热烈气息；到了秋天，雨水节制，风一日比一日干爽，草地有绿有黄，青黄衔接，风吹草动，飒飒有声，视野所见皆安然坦然，不必再紧张吃力地赶工，轻轻弯腰，手执镰刀，不疾不徐地刈割秋草，而秋草足够成熟，触碰到镰刃，轻微地“当”一声，草茎叶脉便齐刷刷地断开了，这时候嗅到的草味是清新中带着些焦糖味儿的，香得沁人心脾，香得失魂落魄，我喜欢躺到自己割下的草堆上小憩一会儿，看天天蓝，看云云白，看见一匹马儿轻轻地一抬脚，正要飞向云天……

秋味是用鼻子嗅出来的，也可能是用回忆想象出来的。栾树已经过了花期，掉落在地的花瓣碎屑还黄黄的，吸引着人的目光，走近嗅了嗅却无香。再浓重的香味也会让时间冲淡，但如果栾花盛开时与佳人相恋，或者又落入爱的深渊呢？结果必是这落花见一次香一次吧，有了深刻的回忆，真水也必有香。

蝉鸣渐稀，虫曲却密，有的鸟留在身边，有的鸟飞走了。秋天，多么适合一个人怀念另一个人，愁愁的，更接近美，接近诗。孑然徘徊在荷塘边，叶已半枯，花也零星，荷香未必不香，却难免苦涩，水下淤泥也泛出横秋老气。盘桓得久了，仿佛情愫也卷了边，然而回想起这里也曾荷叶田田、荷香阵阵，精神便不由一振，脚步也轻松起来，再重的秋味也有抬起翅膀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