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优

早餐后，从平房区樱花树下去办公室，粉紫色的晚樱开得正好，而状如梨花的早樱，那些曾令我无限沉溺的小白朵已随风而逝，消融如雪，取而代之的是绿豆般的小果。不知道这些小果最终会不会长得如指头一般大小，红艳艳地悬在叶底，让人垂涎欲滴，就像先前教室边那棵食用樱桃树结的果子一样？

五四楼旁，天竺桂下，曾有一棵樱桃树，一说起就令人口舌生津。作为高三年级的专属领地，平房区4排16个教室，每排房屋之间皆是花园。梅花园、桂花园、樱花园、荷花玉兰园……过道旁，两两对立的灯柱上刻有诗词。行人过处，抬眼即是花木扶疏，又有诗词迢遥点染，看看花草，念念诗句，不由唇齿留香，身心愉悦。

按惯例，学生入校后，高一住后教学楼，高二住前教学楼，高三就入住平房区和五四教学楼了。高二暑假，学生喜滋滋搬进平房区，梦想启航，开始为期一年的苦读冲刺训练。他们将在这里完成知识的整合积淀，完成意志的打磨锤炼，完成理想的孕育绽放，然后走向考场，跨出校门，奔赴另一段旅程。

平房区古木参天，绿树掩映。银杏、银桦、水杉、天竺桂、粗糠树、女贞子，乔木灌木错落有致，花香书香沁人心脾。第三排第四个教室旁边，有棵樱桃树，树不大，主干也不过酒杯大小而已。旁逸斜出的枝条倒是无所顾忌，高低屈曲任意伸展，伸到了天竺桂下，伸到了女贞子怀里。天竺桂旁还有梧桐、水杉、小叶桉。每到冬天，一夜北风过，满地落叶铺。晨课后，同学们抬走一筐又一筐落叶。比邻而居的樱桃树，总是最早带来春天的消息。不知何时，微寒的风中，枝头粉白的花便有些羞涩地笑。近水楼台先得月，下课时，紧邻樱桃树的班级，同学们从后门涌出来，三三两两，围着樱桃花，看啊、说啊、笑啊，直到铃声响起才钻进教室。那时候蜡梅已凋，别的草木还沉睡在冬天的长梦之中，遥远的春天就这样出其不意地来到樱桃树上，惹得其他班的同学也特地跑来看花。没几天，花谢了，叶长了，叶底的小果子一日日鼓胀起来。某一天，忽见一块纸板悬在树杈上，粗黑的字体异常醒目：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学生们依旧来来去去，笑着指点评说。只是，他们在樱桃树前停留的时间更短。来去匆匆的学生，匆匆而来，看一看，小站一会儿，匆匆而去。此后，年年樱桃花谢新果初成之时，这块纸板，这句话就开在树上了，像是无言的感叹，更像是无声的提醒。每一届学生，课间课后，谁没有在树旁沉吟、流连、黯然、憧憬过？也常常有老师叫了学生，在樱桃树前谈心。没有疾言厉色，也不见垂头丧气。春风和煦，花叶明媚，一切都刚刚好。

有一次，6点过，起床的铃声还未响起，校园里一片寂静。一名女生立在樱桃树前，捧一本小册子诵读英语单词。彼时，教室门未开，灯未亮，女孩神情专注，旁若无人。天竺桂上，鸟声婉转圆润；樱桃树下，落英缤纷。嫩绿的新叶在晨光里绿得亮眼，叶底的小果已微微露出些胭脂色了。

可惜，后来校园翻新重建，这棵樱桃树被砍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花木。校园里有棵樱桃树，多好啊！那个紧张的高三，那段苦读的岁月，那个转瞬即逝的春天，小小樱桃树上的白花和红果，一定是他们此生难忘的青春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