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17日 每周二、四、五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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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第114期(总第3011期) 导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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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藏阳光
■刘青纯
《教育导报》2016年第114期(总第3011期) 导报四版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冬天不但储藏粮食和蔬菜,还储藏阳光。

退休的罗叔,时常搬个凳子,坐在村口的阳光下,一坐大半天。如今他已骨瘦如柴,癌细胞在他的胃里肆虐,晒晒太阳,成了他一天里的最大乐趣。这个年轻时精壮的汉子,枯草般迅速地老去。家事无需他操心,唯一眷恋的是那一缕缕阳光。几年前,罗叔就说:“我不知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阳光铺展在罗叔的身上,罗叔脸膛红红的,沉浸在微醉般的喜悦里。世上再厚的棉衣,都温热不了一具衰老的躯体,抚慰不了一个接近黄昏的生命。罗叔想储存更多阳光,因为他怕冷。阳光温情地穿越他多病的肉体,他的心尖体会到了春天的温馨。

老迈的父亲,在这个冬天,忙碌的脚步终于迟缓了。他常常在午饭后,坐在屋檐下,一搭没一搭地跟母亲说话。阳光饱满欲滴,时光静谧。父亲终于可以享受冬日暖阳,享受一段寂静流淌的时光。父亲的双脚常年是冷的,已是多年的病根。父亲用雪擦洗双足,然后在正午的阳光下晒晒,热流直入涌泉穴,整个人活泛了,精神了。只有冬天的阳光,才能抵达一个人半生操劳的双足,才能驱除一个人身体里残存的冰凉,才能使一个人,在安宁的欢欣里,温暖地过冬。

母亲将那些坛坛罐罐搬出来,在阳光下点兵点将。箩筐里晒着萝卜、茄子、豆角、黄瓜、白菜。在这些蔬菜被请进暗无天日的坛子之前,让阳光为它们瘦身,储存精华,剔除水分和糟粕。于这些蔬菜而言,阳光是有限的,黑暗却永无尽期。它们唯有敞开自己,吸附充足的光和热,坦然迎接神圣而壮丽的巨变。

小侄子,也拿出了几个小玻璃瓶,打开瓶盖,放在阳光下面。他要收藏阳光,收藏他童真的梦想。满世界的阳光,会使他忘记脚踝上的冻疮,忘记冬天给他带来的疼痛。他拿着一个储满阳光的瓶子,递给我。缓缓的温热,在我的手掌里攀爬开来,仿佛冬天从未来临,仿佛冬天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只有散漫的阳光,照彻着我们的一生。

我从旧书柜里抱出一摞书和日记本。这些被遗忘的书本,被阳光拂去了尘,被阳光晒去了霉味。于是,那些折叠的岁月,有了能被重新打开的可能。阳光在书页上翻山越岭,走遍书页的角角落落,将每一个潮湿的文字唤醒,将日记里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扶正,也扶正我过往的偏执和迷茫。日记里的文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凸起的文字,镌刻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储藏了阳光的书本,又可以在书柜里高枕无忧,不惧黑暗和灰尘。它们默默期待着,下一次走进阳光之门,期待着阳光的抚摸,期待着一双手的摩挲。

冬天的阳光如同上阵之兵,急吼吼地向我们包抄而来。我们的生活沦陷于阳光里。阳光给万物,储存了过冬的能量。哪怕冰冻三尺,大雪封山,都无法阻止我们迈向春天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