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2日 每周二、四、五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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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第108期(总第3636期) 导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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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槽板”与“表白墙”
■夏晓磊
《教育导报》2021年第108期(总第3636期) 导报四版

寻常的周一下午,班会结束马上迎来晚上的家长会,学生和我的心情一定是不一样的。

初冬时节,窗外的天迅速漫上了黑幕,还来不及回顾这一个白天究竟做了哪些事儿,黑夜就突如其来。为了让学生能有好心情,我突发奇想,让学生在黑板上写下自己想对父母说的话,并且特意强调:不必署名。

在欢呼声过后,竟无一人上台。我知道一定是我多余了,于是微笑着退出教室,临出门我说:“你们要抓紧写呀,我去站路队的地方等你们,不要让我等太久。”又是一片欢呼声,这一群正值青春的小孩似乎压抑太久,在我走下楼梯时,还听到教室里一片喧闹声。

路灯乍亮,一明一闪的,似乎极力适应这个夜晚,我静静地和一盏路灯相对而立。

等了10分钟左右,学生们便三五成群,边聊边笑地走到我的面前,年轻而稚气的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见了我第一句都是:“老师,你等会儿看到黑板一定会大吃一惊。”我笑了笑,表示迫不及待。孩子们陆续到达,管理员整好路队,我们在《鱼我所欲也》的背诵声中浩浩荡荡地前行了。

把学生送出校门,我折回教室,想看看这群孩子究竟写了些什么。哇!色彩斑斓的黑板上,歪歪扭扭或整齐有序写满了控诉:红笔写的:“请不要将我与别人比较。”蓝笔写的:“请不要逼我太紧。”还有白色笔写的:“请多陪陪我。”还有黄颜色警示:“不要一边说我好,又一边打击我!”有一行小小的字:“恳求多给我一点零花钱。”也有大大的一排字“谢谢你们,别太累了。”……

我总结了一下高频词——“比较”“手机”“严厉”“陪伴”,想着如何与即将到来的家长一起面对这块黑板,加以自查自省。

家长们很守时,如约而至。没有多余的寒暄,我们直接进入正题,无需多言,大家把目光集中到黑板上的刹那,本来稍微喧闹的氛围瞬间安静了,由微笑转为皱眉再到平复的表情细微变化,在每个家长的脸上都上演了一遍。他们有的拿出手机在拍,有的和旁边的人小声交流,有的则面带思索不言不语……

外面的夜色越发深重了,可能冬天的夜晚最害怕人多吧,我们的教室里却灯火通明,热气腾腾地驱散了冬夜的凄清与寒意。

看家长都思考了一会儿,我知道他们一定有话可说,于是抛出一个话题:“看了满黑板的‘控诉’,下面我们作为家长,得抱团探讨一下了,我们究竟该如何爱这群青春期的孩子,为什么明明那么爱他们,到了他们那里全演变成了满腹怨愤呢?”

宁宁妈妈首先勇敢地分享了自己的感想:“学会闭嘴吧,学着用行动表示,孩子总会长大的,他有一天就明白了我们的用心良苦。”

彤彤妈也站起来了,有些激动,眼圈红红,声音颤颤地说:“我觉得我错了,太对不起孩子了,总是在埋怨和否定孩子,我得改,再不改,孩子就会越来越糟糕。”

森爸也在沉默许久后抬起头来:“我们都做得不好,我们总是在关注自己的感受,太自私了,不然孩子怎么会‘讨伐’咱们呢?我们的确得改改了。”

正妈也说了:“我一看到黑板上他写的那首诗我就知道是写给我的,因为诗歌里有我的名字,我每天都在批评他,从来没有感觉到他竟然这么用心。”

涵爸也说道:“唉,整天管孩子玩手机,自己却没管住自己,简直是太失败了,孩子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孩子的错,是大人太不自觉了!”

…………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爸爸妈妈们陆续打开了话匣子。

时钟指针指到了夜里9点半,我不得不宣布我们的家长会要结束了。还是有家长围拢了过来,想个别交流。我只说了一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少说多做,所以现在我们需要给黑板改头换面,还孩子一份真正的爱,大家看我这个建议怎么样?”

“好!”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干就干,几名家长迅速擦干净黑板,带头写下了自己的道歉与关爱,又有人写下了对孩子的称赞和肯定,还有人写下了对孩子和老师的祝福和祈愿……总之,没有一个家长是以牙还牙,写下任何埋怨和苛责。

满黑板都是“孩子,爸妈不对的地方请原谅,我们永远爱你。”

“我最喜欢你了,宝贝你最棒!”

“我儿子最帅了,要勇敢要自信呀!”

“女儿你永远是我们的骄傲,我一定也努力做一个让人羡慕的妈妈!”

…………

家长会之前的“吐槽黑板”,摇身一变为“表白墙”,我忽然也有些热泪盈眶了,这就是父母对孩子深沉的爱。不必什么豪言壮语,也没什么华丽词藻修饰,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有爱的温度。

第二天早晨,我特意早早来到教室等候,观察每一个孩子的反应。第一个来到教室的孩子看了黑板大声惊呼;第二个孩子惊得捂住了嘴巴;第三个孩子埋头走进教室,在同学提示下抬头看到黑板后皱着眉头笑了;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无一人不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表情。

第一节语文课,我听到学生还在意犹未尽地讨论,哪句话是自己爸爸写的,一看语气就是;哪个字是自己妈妈写的,因为妈妈写“的”字就是这样的!哪一简单句子是自己妈妈写的,妈妈就这样称呼自己的……我故意没有着急上课,又给了他们5分钟的自由讨论时间。

然后,我笑着看他们:“嘘,保持安静,想想昨天下午的你和黑板,再想想今天早上的父母和黑板,你想说什么,请写下来,题目自拟,字数不限。”

“好!”难得的一次听到作文还没有愁眉苦脸、怨声载道。刚发下作文纸,孩子们就迫不及待写起来,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我知道写下来比说出来更有意义,因为写作源于生活,真实情感寄托到文字上,就会变得动人。

不出所料,学生的这次作文写得特别好,涌现出许多非常出彩的文章:嘉宁的《黑板“情话”》题目新颖,内容感人;洪涛的《她的爱不在黑板上》用到了“欲扬先抑”的写作手法;甜甜的《溢出黑板的爱》文笔一如既往地清新中透着小幽默,一句“被风吹过的世界格外美丽,被爱暖过的黑板特别有意义”直点主旨;小健的《玫瑰色黑板》将母亲带有责骂的爱比作带刺的玫瑰;文博写的《粉末里流露出的爱》时而深沉稳重,时而幽默风趣;宇博的《磁铁黑板》充满丰富的想象力,将“正负极”“相吸相斥”活用于文中……

当爱流动起来,那将不再是寒冷孤单和薄弱。当爱溢满亲情,那将永远生动精彩富有力量。谢谢我们班的孩子,你们真实且勇敢地表达出了自己。谢谢我们班的家长,你们宽容且勇敢地改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