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蓉

站在校园的广场上，观察去年移栽来的19棵银杏树，我发现有的树已经绽出了细密的嫩叶，像一个个绿茸茸的小脑袋，欣喜地探出头来，而有的树却还一声不吭，仿佛还没醒，没有听见春风和鸟鸣的声音，只沉浸在自己的睡梦中。但我想，待到阳光普照、春风浩荡时，它们都会抖擞出一身精神，青绿蓊郁起来。到那时，银杏广场才名副其实，校园会更加生动起来。

看着不远处在做核酸检测的学生，有的在认真排队、有的捧着书本、有的在嬉闹……生命的形态是各种各样的，但同样不会缺少的都是在成长啊，按着自身的节律生长、萌发、抽枝绽叶。学生是学校最美的风景。校园有了他们，才有了生机和活力，草木有了它们，才有了色彩和声响。没有学生的校园是沉闷的、黯淡的。

想起前一段时间，学校启动线上教学。那几日淫雨霏霏，我一个人在寂静的校园里走着，看校园里的草木，竟都生了凄惶之意。没有孩子的声影，没有孩子的欢声笑语，它们多寂寞啊。我在海棠、茶花、桂树等身上都读到了忧伤和怅惘，和我一样。莫名而浓重的哀愁压在我心上，挥之不去。紫荆光秃秃的枝丫，写满了天空的寂寥，香樟枯败的叶子，落满了林间小道，它们都在想念吧？想念往日那些年轻的脚步，挥洒的声音。冷雨潇潇中，我在“腾飞”雕塑下的小池塘，竟然发现几片睡莲的叶子，浮在水面上，就那么几小朵绿，却让我一瞬间眼眶温热。我以为它们早已死去了，都被大家遗忘了，谁知道春风一到，就又萌发出青绿和喜悦了呢？草木真是坚强又慷慨。。

在同一个园子，我们和学生互相陪伴，共同守望，在这个再度因疫情而失色的春天里，一切寻常显得那么珍贵，让人生出一种感激来。线上课堂，隔着云端，最喜欢听到学生回答“老师，我在”。一句简单的回答，让我想起台湾作家张晓风的散文名篇《我在》，想起结尾那一句发问：“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复学后的一个午后，我去对面的教学楼上课。站在楼下，雨点不大，我正准备雨中飞奔而去，迎面走来几个同学，其中一个自然地把手中的伞递给了我，我还未来得及说“谢谢”，她们捧着一摞摞作业本径直上楼去了。我举着伞走在雨中，心里缓缓地漫上了一层愉悦，轻轻地冲刷着我。冲刷掉这么久以来的焦躁、忙碌、疲惫……很久没有这样澄澈的时刻，抵达我内心的诗意。伫立楼前，目之所及，皆是柔软。那广场上的银杏，青绿柔嫩得让人爱怜，待到秋天，该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一袭黄灿灿的盛装何其灼灼呢。在一段段草木时光里，我们都在啊，听风、听雨，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树在、我在、学生在，这还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世界。

从一户村居旁寻到的那棵青檀树，如今长在办公楼对面的花台上，被一群青竹簇拥，一树挺立，绿意葳蕤。在这座草木成荫的园子，它是作为校树站立在这里的。它看到和听到的故事会比我们更多，它也许会活得比我们更长久。而现在，我们都站在同一个地方，栉风沐雨，去见证一所学校的发展，去守望一群孩子的梦想，何其有幸，能度过和树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