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4日 每周二、四、五出版
教育导报 《教育导报》邮发代号61-30
《教育导报·家教周刊》邮发代号61-141
国内刊号CN51-0052
2017年第6期(总第3023期) 导报四版
F1 本版新闻
F2 版面目录
墙上的四季风景
■苗连贵
《教育导报》2017年第6期(总第3023期) 导报四版

岁末换挂历,我的生活不可或缺,年复一年。

挂历如今有些落寞,时新家庭没了它的存身之地,但依然是老派人家的墙上风景。

挂历之前,中国人最早用历书,又称宪书,即黄历,乡人呼为“黄历头”,亲切而带几分调侃,集市进年货,捎上一本。“黄历头”有24节气,农耕文化的徽记。首页是春牛图,牛是第一生产力,昭示来年农事的兴废泰否。春牛的头、腹、蹄绘有颜色,一般而言,头青、腹黄、蹄橙,说明今年的雨水春多秋少,老辈人就会边看边欢喜,“嗨嗨,今年年成好咧!”黄历将一年的气候作了预测,自然绝不靠谱。

民国时,黄历不时兴了,取而代之的是月份牌。我曾见过上海美丽牌香烟的月份牌,马粪纸壳上贴画,吸烟的美女,两根涂了冠丹的纤指夹着烟卷儿,烟蔼袅袅。月份牌每日撕一张,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给人以岁月匆匆的警醒。月份牌方便实用,直至建国后,墙上依然是它的一统天下——后来的式微,是因为挂历横空出世。

挂历,其实早在上世纪30年代就有了。我曾在一本册页上见过,彩色胶印的应时花卉,一至十二月,春兰秋菊,夏荷冬梅,共12幅,齐白石的手笔。最后一幅别有意趣:画一只烛台,燃半截红烛,象征腊月;因为是鼠年,烛台下蹲一只小鼠,通身绒毛,昂首嗅着什么,鼠目虽然寸光,却黑豆似的,炯炯有神,几根胡须似动非动,一笔而成的细细长尾乍然翘起,生动传神。这种精品大挂历,贵,一般人家用不起。

挂历真正走进千家万户,大约在上世纪80年代前后,鼎盛于90年代。

我见过那时较早的一本,封面是少女的彩照,清纯、亮丽,手捧鲜花,欢笑着向我们走来。背景是飘拂的柳枝,千丝万绦,无限春意。画下题李贺的一句诗“东方风来满眼春”,给人以新时代萌动、即将到来的感觉。1992年,邓小平南巡,长篇报道的标题也是这句诗。

挂历画面色泽绚丽,中外名胜、禽鸟鱼虫、诗词书画、香草美人,无所不备。妻子平时不容花花草草进门,嫌占地,却偏爱花卉挂历:姹紫嫣红的牡丹,清新淡雅的芙蓉。挂历好看,也好用,走上家庭墙壁,理所当然。

当年送挂历成风,是一种时尚,人情往来,寄托着美好的祝愿。单位也发,下班,人人肋下夹着报纸包着的铜版纸卷筒,走出大门,一拨一拨的,街上一景。拿回家,墙上钉钉子挂上,在蜗居里,挂历不啻是一抹亮色,蓬荜因之生辉——因为在年下,自然也有除旧布新的喜气。

挂历上阴阳历对照,记载着农耕社会的节日、节气。面对挂历,从日月星辰的运行中,在晨昏朝暮的间隙里,似可闻到乡村田野泥土的气息、稻麦的清香;似可看到立春时的暖意、夏至时的繁盛,秋分时的金黄、大寒时的宁静。挂历是四季的图景,让你心悦诚服地感受到:人必须遵从大自然的法则,天行有常,天人合一。

翻着挂历安排日常计划,过日子踏实,忙而不乱。也习惯在挂历上标记些生活中的琐屑碎末,提醒我:某天家人庆生,某天老友聚会,某天外出办事;谁谁远行之日,谁谁该回之时;以至于电话号码、家庭住址、菜价、房租、水电费……年终回头检视,一部生活简史,风雨阴晴又一年!

挂历,墙上的风景,岁月的记录,生活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