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1日 每周二、四、五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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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第10期(总第3027期) 导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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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卜不生气
■王太生
《教育导报》2017年第10期(总第3027期) 导报四版

萝卜好玩,有长长的、瘦瘦的,也有胖胖的、圆圆的,匍匐在地里。有的萝卜种得浅,半截身子祼露在外面,头顶上牵着长长的萝卜缨,圆头圆脑的。

萝卜是君子,与诸物搭配,浊者自浊,清者自清。

萝卜烧肉,猪肉是食物中的王者,猪肉霸气,味道十足。但凡是肉的食物,味道中都有浊气、荤气、市侩气,但萝卜不卑不亢,吸附肥肉中的油腻,萝卜还是萝卜,猪肉还是猪肉。

萝卜煮鱼,中和鱼的腥气,通融它的鲜气,萝卜把鱼的鲜味转化提升,变成萝卜中的至味。萝卜善借味,它让张扬者变得低调,骄傲者懂得谦卑,孤僻者学会通融。融者,则汇小鲜,聚大味。

萝卜豆腐汤,这是食堂里的一道名菜。此汤,萝卜条与豆腐,上上下下,沉沉浮浮,构成一锅汤的况味。萝卜味在汤中,豆腐味在萝卜中。

萝卜如果单烧,就是红烧萝卜。这是秋天的一道菜,也很好吃,但必须配蒜花,美味才达极致,这就像好女配浪男,组合起来,才有故事。

萝卜好玩,李渔也好玩。他在《闲情偶记》中说,生萝卜切丝作小菜,伴之以醋,下粥最宜,恨其食后打嗳,有秽气。曾不想吃,但看到萝卜不同于葱蒜,“生则臭,熟则不臭,是与初见似小人,而卒为君子者等也。虽有微过,亦当恕之,仍食勿禁。”让人“呵呵”之后,想到萝卜和李渔。

有的食物味轻,有的食物味重,萝卜气清。

萝卜,古老的蔬菜。元代诗人夸赞它:“熟食甘似芋,生吃脆如梨。老病消凝滞,奇功真品题。”

清代植物学家吴其浚在《植物名实图考》中描绘过北京的“心里美”萝卜,说:“冬飚撼壁,围炉永夜,煤焰烛窗,口鼻炱黑。忽闻门外有萝卜赛梨者,无论贫富髦雅,奔走购之,唯恐其越街过巷也。”

有人调侃,萝卜烧肉有些许土豪气,萝卜烹鱼沾鲜气,萝卜豆腐汤有食堂气。可它一点也不生气,萝卜还是萝卜。

秋天的菜市,我经常看到有农妇卖萝卜。萝卜堆在地上,碧绿的萝卜缨在萝卜顶上,像一个孩子的乱发。

萝卜是素食,适合僧人吃。萝卜烧肉,则变成俗人菜。

农人收萝卜,一大堆萝卜怎么吃?自然是顿顿吃萝卜,还有腌萝卜。

在我的家乡,早晨的烧饼铺里,有萝卜丝烧饼。萝卜被刨成丝,放在一只布口袋中,压去汁,做馅,包在烧饼中。

萝卜丝包子,同样以萝卜做馅,萝卜潜伏包子中,上蒸笼蒸,一竹笼,趴着8只胖乎乎的萝卜丝包子。

萝卜丝烧饼、包子,是最贴近百姓生活的本真食物,烧饼、包子可以抓着吃,匆匆走路,抚慰着小人物的肠胃,街边某个蹬三轮的,两只烧饼、三五个包子吃下去,能积蓄起半个上午搬运、辗转的洪荒之力。

而那些小而圆的萝卜,在酱园店里被腌成萝卜头,甜甜的、酸酸的,失去了先前的水润,它就成了酱菜中的一个可爱小老头。

萝卜和顺。一个人如果生气,可吃一根萝卜。生萝卜吃下去能顺气,怨气和恨意顿消。

有的人,没心没肺,他就是一只空心大萝卜。

我在乡村,遇见一个扛锄头的人,他边走边吃,口中“呱叽、呱叽”,他在吃着一只大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