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9日 每周二、四、五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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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第75期(总第3092期) 导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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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师
■何荣芳
《教育导报》2017年第75期(总第3092期) 导报四版

我中学读的乡村中学,是村办的最后一届戴帽子初中。那时,乡村学校,教师资源匮乏,整个学校也就几个老师。我读初三时,教我们的老师只有两个,“高”老师是班主任,教我们语文、政治和体育。另外一个老师姓刘,教我们数理化。

“高”老师一米八几的个头,现在想来,不知道是真的姓高,还是因为个头很高,我们才叫他高老师的。也许是太高的缘故,背就有点弯。他长得不是很好看,但很有特色,长脸,鼻梁高,发际线很高,使得一张脸越发得长了。他目光机敏且锐利,在我们面前总是挺着胸脯,显出一本正经的严肃来。

高老师喜欢要我们背课文,还说私塾老师教学主要方法就是背诵,那种方法曾让我国古代文学灿如星空。他喜欢到处找试卷,用铁笔刻在蜡纸上,油印了分发给我们做。高老师还爱给我们布置周记。那时候,我们没有课外书看,精神生活贫瘠得犹如盐碱地。为了帮助我们积累词汇、丰富阅读,高老师常常把他从报纸、杂志和文学书上看到的词语、句子、语段,抄到黑板上,让我们再抄在笔记本上,并鼓励我们运用。高老师那一年拼命地在黑板上抄、抄、抄,有时是早读课,有时占了体育课,有时我们中午回家吃了饭过来,发现黑板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抄了一黑板。他抄给我们的那些词语和语段,为我们打开了一道门,让我们领略到文字的星空有多么璀璨。

高老师对工作始终抱有极大的热情,不仅白天教学,晚上还要搞晚自习。下了晚自习,路远又无伴的女生,高老师和刘老师是要负责送回去的。到了冬天,学校不上晚自习了,就改成了自然村晚自习,就是同村几个同学晚上集中在一家共同学习。高老师和刘老师打着手电一个自然村一个自然村地检查,遇到学生有疑难,当即给予解决。每天晚上,他俩在一束昏黄灯光的引领下,走到高低不平的田坎,穿过荆棘横生的野地,越过潮湿阴冷的湖边,踏上逼仄弯曲的阡陌……我们大队有13个小队,每个小队都要走遍的话,也要好几个小时。8小时之外的工作,那个时代的老师都在无私奉献。

我同村没有同学,就自个儿在家里学习。有天,一道数学题难住了我,我画完几张草稿纸也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线索,后来就扔掉笔哈欠连天地钻进了被窝。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发现桌上乱七八糟的稿纸收拾得整整齐齐,最上面的一张纸上,排兵布阵似的细致地排列着那道题的算式。那些算式一度让我恍惚,我是不是还在梦里?我妈说:“你不是在做梦,昨晚高老师来过。”我立即为我的偷懒而感到羞愧和忐忑了。

现在想来,高老师的文化水平其实并不高,但他满怀热情地投入到教学工作中,认真负责地做着一切,把吃苦当作本职,把奉献当作使命,像一颗螺丝钉,兢兢业业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我们的民族在文化断代、学校教育青黄不接的时期,正是“高老师们”的不懈努力,教育才得以延续,文化才得以传承。

高老师那一代老师们身上朴实的爱岗敬业、乐于奉献的品质,被我们当阳光和空气一样享受着,又被我们当阳光和空气一样忽略掉。今天,这种品质会像那个时代风靡的傻瓜相机和白糖冰棒一样,要淡出我们的生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