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一，我也凑热闹，在淘宝网游走，“嗒、嗒、嗒”，敲着鼠标，选购了10本书。文字涉及蔬菜、草木等等，都是我的最爱；况且，都是半价，捡了便宜，仿佛收藏者捡了个漏。其过程与感受，可用作家钱红丽的书名概括：“万物美好，我在其中。”

钱红丽的书名，如果用于菜地及其劳作，似乎更加合适。你看，辣椒绯红，在初冬季节，依然充满热情，像多血质性格的人。青菜油绿，芹菜清气扑鼻，豌豆苗袅袅娜娜，芋头的叶片则像观音似的平和。萝卜早已可吃，烧五花肉、烧萝卜汤、刨丝凉拌、做饺子馅都行。前几天，妻子洗了一把嫩萝卜缨子，用盐略略腌渍，加肉丝炒，用生粉勾了薄薄的芡，色泽碧绿，清苦毛辣，可算一绝。

朋友来玩，我请他们在家吃饭。清炒生菜、清炒荠菜、清炒豌豆头、清炒上海青，略加些油，撒几粒蒜米，备受欢迎。有朋友说，最近看到种黄瓜的视频，细细的瓜蒂上拴根布条，布条的一端浸在塑料瓶里，瓶里装着所谓的营养液，其实就是激素，感觉像是往猪肉里注膨胀剂，想起来都要呕吐。如今医疗水平是越来越高，而疑难杂症却层出不穷，像打不死的小强，我想这恐怕是根源之一。

傍晚，把晒枯的杂草抱到空地上，点着烧了，那一小堆发白的灰烬，是很好的肥料。以前，我是把杂草扔进化粪池浸泡，以作绿肥。后来发现，杂草的籽太硬，烂不掉，肥浇到地里，等于种草。草的生命力强，皮实，一生一片，比雨后春笋还要茂密，因与蔬菜相间，锄头没法锄，只能动手薅。结果，手指头薅绿了，腰弯成了弓；过了几天，又长出一片。而我是不肯打除草剂的，只能受累。我知道一种除草剂，叫草甘膦，剧毒，打过的草，羊吃了都会慢性中毒而死。

之后挖地，栽窝笋，栽平心包菜。菜秧是自己培育的，三四片叶，一拃多高。我先后买过两次包菜种子，前次买的是牛心包菜，说长大以后，形似牛心；第二次买的是平心包菜，长大的话，像个铁饼。过了半个月，牛心包菜毫无动静，平心包菜却生了一片。人们常说，人生路上，东方不亮西方亮，失之东隅得之桑梓；其实，种菜也是一样。

读张梦阳先生《鲁迅全传》，有两段很有意思。一是鲁迅祖父周福清教周建人认字时，从“白菜”“萝卜”开始，接着教“芹菜”“韭菜”“葱”，几乎把所有的蔬菜都写了遍。因为这些蔬菜天天吃，容易记，周建人很感兴趣，也学得快；再是鲁迅的小舅鲁济湘在村里行医，不收分文诊费，村民感激他，知道他喜欢吃南瓜，等南瓜一熟，就拣大的摘来送给他。在此，我看到了种菜的意义，原来，蔬菜与名人、教学、行善、感恩密切相联。

我因为爱着种菜，白天看不够，忙不够，梦里时常出现蔬菜的倩影。她们有时变成童话中的女孩，演着安徒生的故事；有时变成聊斋中的仙女，来做添香的红袖。昨夜做梦，听到哗哗的雨声；今早醒来，夜里真下了雨。旱了多时的菜，一碧如洗，清秀水灵。

我的朋友周华诚，在《乡村的黄昏》里写他父亲热爱种稻，说：“一个农民的一生，耕种次数其实是有限的。从前，村庄里的水稻是两年一熟。现在是一年一熟。一个人活到80岁，也就看到80次水稻成熟。”种菜也是，就是把蔬菜当命，一生能种多少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