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0日 每周二、四、五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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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第27期(总第3164期) 导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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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情
墨情■张彩芬
《教育导报》2018年第27期(总第3164期) 导报四版

父亲喜欢用毛笔写字,我爱当书童帮忙磨墨。他有自己专属的砚台,沉甸甸的,比我的还要大上许多。砚田平滑,我拿着墨条顺时钟方向磨圈圈,细致的墨条带点磁力,我一边磨,一边把浓稠的墨汁推向砚池。后来有一种罐装的墨汁,直接倒入砚池就可书写,父亲嫌色泽略淡,写起字来,少了那么一点庄重与立体感。所以,我一直担任他的书童,静静的磨出一屋子的墨香。

那个年代,不管是钢笔、原子笔,携带、书写都非常方便,但父亲独钟毛笔。虽然他不是什么书法家,但是,毛笔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的书桌上备有文房四宝外加一个镇纸,即使只是一张明信片,他都要用毛笔书写。当时书写的方式由右而左,如果不小心就会沾染到未干的墨汁,爸爸悬腕握着毛笔,大拇指固定住笔杆,其他四指灵活运转,写起字来有如行云流水。

除夕那天,父亲忙着写春联,毛笔轻柔地滑过纸张,空气中浮游着淡淡的墨香,笔画的粗细、方圆,加上线条的律动,充满艺术的美感。落笔速度的快慢,墨色的浓淡加上美、力的转折,流动着特有的风格。客厅,“唏唏刷刷”写着春联,厨房,“咕噜咕噜”蒸着年糕,又是墨香,又是油香,那是过年最完整的印象。“长义千秋名不朽”“成仁百行孝为先”“长礼守信万事成”,每次进家门时,都会看着春联,在心中默念一次。春联经过岁月的洗礼,红纸渐渐褪去鲜红,四个边角有点外翻了,那墨字却仍清清楚楚呈现着。而今,娘家的门柱上不再贴着父亲亲手写的春联,红纸上的黑字是机器印的,闪亮亮的,却少了温度与醇香的质朴。

父亲帮人家写和解书也用毛笔写。一开始,前来调解的人“哇啦哇啦”吵个不停,分不清谁跟谁是同一方。我静静地磨墨,爸爸居中调解告一段落,两路人马自动分坐左右,严肃的脸上带着焦急,爸爸不喜欢人家催赶,他觉得很多事急不得,就是因为太急,没能静下心来想一想,才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伤了彼此的和气;自己若是心急,分寸没能拿捏好,涂涂抹抹的和解书就得重写一份。他慢条斯理地写着,空气中浮游着淡淡的墨香,有着一股定心的力量,没人再开口说些什么。

高中起,我住校,接着负笈北上、工作、结婚,不在家的日子,爸爸得自己磨墨。一次回家,跟爸爸聊起小孩儿在爬山时,看到黑黑的水管,误以为是长蛇,受到了惊吓,晚上哭闹睡不好。离家前,父亲要我帮他磨墨,他写了一幅“收惊咒”给我,说如果孩儿受到惊吓,这个可以帮孩儿收惊。结果小孩子真的一夜好眠到天明。后来,小孩儿渐渐大了,夜里不再有哭闹的情事,“收惊咒”不知被搁到哪儿去了。去年回娘家,睡在爸爸的书房,翻翻他的手抄稿,发现那份熟悉的“收惊咒”。虽然爸爸离世十年了,墨香蕴出的温馨往事仍是那么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