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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第60期(总第3197期) 导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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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生失意走向诗意人生
——读《沧海波澄:我的诗词与人生》
■陈斌
《教育导报》2018年第60期(总第3197期) 导报四版

人生中的许多不幸,叶嘉莹几乎全赶”上了:13岁时卢沟桥事变,父亲不得不离开家乡,奔走后方,自此音讯全无;17岁时,母亲病逝,父亲未归;中年时,被无端关押3年的丈夫出狱后性情大变,导致她的生活和精神都饱受压力;52岁时,大女儿与女婿双双因车祸去世……

“一世多艰,寸心如水。”这既是叶先生对人生的自我解剖,也是她的心理疗伤。作为一部个人传记,人生失意的经历自然不可回避。不过,回首往事,已经90多岁的叶嘉莹坦然地说:“我的遗憾都过去了。”与其说这是叶先生参透了人生,倒不如说她早已将自己的人生诗化,因为面对一次次突然降临的劫难,她已经习惯“以诗歌来疗治自己的伤痛”。

叶嘉莹始终牢记恩师顾随的那句话:“一个人要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以悲观之心态过乐观之生活。”并以此自勉,所以,她才能不被人生的苦难击倒。

王国维曾说:“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这可以看成是对叶嘉莹的最好写照。她化解苦难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一头钻进古诗,在激荡的诗词中寻找心灵的慰藉。母亲去世时,叶先生由感而发,书下“早知一别成千古,悔不当初伴母行”。大女儿和女婿车祸去世时,她闭门谢客,在房间里作下10首哭诗。

叶嘉莹的诗是用全部心灵在写作,所以震颤而又厚重。她始终认为,“凡是最好的诗人,都不是用文字写诗,而是用整个生命去写诗。成就一首好诗,需要真切的生命体验,甚至不避讳内心的软弱与失意。”大胆触摸内心最软弱的部位,这是叶嘉莹对诗与生活密切联系的精辟解读。那些流芳千古的诗词,何不是诗人自我解剖的结果?

叶嘉莹曾坦率地说:“我的诗词绝对是我亲身的感情和经历。我不作那些虚伪的诗,我也不作你赠我一首我赠你一首那样的赠诗。”也就是说,叶嘉莹写过的那些诗,都与她的生活息息相关,均发于肺腑。联想到时下诗歌的尴尬生存状态,我们或许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诗歌并没有真正远离我们,远离我们的是我们不愿正视自己,不敢自我解剖内心。换言之,当我们试图用诗歌作为自己内心的遮羞布时,展现的恰恰是我们不愿示人的柔弱,自然不可能疗治身心创伤。

有人说,叶先生站在那里,就是一首活生生的诗。一个人的诗意大抵离不开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作为古诗词客体的博闻学者,另一个则是与古诗词融为一体,成为古诗词创作主体的诗人。从3岁开始读诗,现94岁的叶先生到底读了多少首诗,可能连她自己也无从统计。长期热衷古诗的叶嘉莹,从小便浸淫在古诗营造的历史美学意境之中。15岁时,受苏轼诗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启发,她在后院种下竹子,并吟出《对窗前秋竹有感》:记得年时花满庭,枝梢时见度流萤。而今花落萤飞尽,忍向西风独自青。自此,叶嘉莹从先前的读诗,进入到吟诗与作诗兼顾的新境界——吟诗是她走入古人心理的幽径,作诗则是为了打开个人的心扉。

与一般学者专注于诗词研究不同,叶先生在吟诗方面造诣极深,网上就流传着许多关于叶先生数十年来的吟诗视频。由于叶嘉莹的讲座实在太精彩,南开大学以及周边大学学生经常为了抢座位而发生种种趣事。从1945年大学毕业至今,叶嘉莹在讲台上站了72年。看到学生求知若渴,叶先生深受感染,不顾年事已高,坚持讲座授课,并欣然写下“白昼谈诗夜讲词,诸生与我共成痴”。

谈到叶嘉莹,台湾作家陈映真曾评价说:“她能在一整堂课中以珠玑般优美的语言,条理清晰地讲解,使学生在高度审美的语言境界中,忘我地随着叶教授在中国旧诗词巍峨光辉的殿阙中,到处发现艺术和文学之美。”

对于陈映真这里所言的古诗之美,叶嘉莹的解读可能更加深入:“在中国文化之传统中,诗歌最宝贵的价值和意义就在于诗歌可以从作者到读者之间,不断传出一种生生不已的感发的生命。读诗的好处就在于可以培养我们有一颗美好而活泼的不死的心灵。”心灵不死,人生才可能充满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