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16日 每周二、四、五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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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第62期(总第3199期) 导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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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父亲
王霞
《教育导报》2018年第62期(总第3199期) 导报四版

天色渐暗,喧闹的一天也开始复归宁静。

淡橙色的暮霭中,我喝完了一罐啤酒。冰镇过,凉凉的。菜肴简单:丈夫买回的烤鸭,晨起烧的牛肉,我凉拌的蒜泥黄瓜。突然想起,忘了切两个咸鸭蛋。

然后想起父亲,我总是在黄昏想起父亲。或许因为只有黄昏,人的心境才进入一种沉落的状态,思绪也开始跟着回归单纯。这种状态下,很多潜藏在记忆深处的事与人才会浮现,就如我早逝的父亲。

父亲去世已40年。40年光阴厚重,此起彼伏的尘埃淹没了太多,幸福、疼痛,还有深情都无法幸免,包括父亲的身影。所以只有很安静的时候,我才会想起他。这里的想,是主动的,缓慢而深入的,不同于被某一事触发。

我想检点下生命的延续。

父亲来到这个世界,走过,离开。之于这个世界,他已杳无踪迹;之于我,父亲也只成了一个称呼,一种回忆中无形的影像。物质存在,只有书橱里极少的几张照片,一个琥珀烟嘴,一副古式墨镜。当然,还有我和哥哥姐姐。我们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我翻开镜子,细细端详:我的眼睛很像父亲,是杏核眼,眼尾很深,眼神也很像,似乎总含着笑意。我很奇怪,母亲和兄姐们都说父亲脾气暴躁,可我看到的父亲总是这样笑意坦荡的眼神。接下来看鼻子,和父亲一模一样,只是鼻梁略矮,鼻头略圆、略翘。小时候,姐姐们嘲笑我是蒜头鼻子,我气恼不已。现在想起,却是那样亲切温暖。还有嘴,是菱角型的,也和父亲一样。只是没有父亲的线条清晰。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常说我像父亲,说女儿像爸爸有福气。我12岁那年父亲去世,她便不再提起,直到我成家立业,一切都如她愿时,她就又时常这样唠叨了。

不用看镜子,我还知道我走路很像父亲——有些外八字。这一点我有些遗憾和不解,父亲自小习武,我又没有,如何也是这样的步态呢?

还有嗜好,我喜欢喝冰镇啤酒。夏日里的晚餐,我通常不吃饭,就是一罐啤酒,几样合心小菜。突然忆起,父亲就是这样。那时候条件不好,但父亲的酒是不能少的。夏天也是啤酒,玻璃瓶的,母亲早早就镇在井水里。父亲下班时,母亲早就准备好了下酒菜,简单却不乏精致:炒花生米在小碟中,咸鸭蛋把大头敲破立在那里。父亲把啤酒斟在玻璃杯里,只能到一半,泡沫就涌起,这是我的。我们家父子不同席,父亲喝酒,哥哥姐姐都不上桌,母亲也还在厨房忙碌。只有我被父亲惯得不循惯例,跟着父亲喝酒吃菜。除了啤酒沫,还有咸鸭蛋黄一大半也进了我的嘴。虽然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但是直到今天,我依旧酷爱啤酒,酷爱咸鸭蛋,只是蛋黄多半进了儿子的肚子。

瞧,这就是生命的奥秘。我承袭了父母的血脉,证明在这个无法把握的时空里,他们真实地存在过,也将存在下去,在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身上。

天黑了,过了今天就是父亲节了。我停下手里的筷子,安静地坐在这里,想念父亲,渐渐热泪盈眶。淡淡泪光中,我似乎看到父亲穿着那套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拄着手杖,衣着利落地站在不远处,深蓝的夜空是他身后的幕布。隔着时光的尘埃,我清晰地看见父亲脸上的笑意,和唇边两条法令纹。

父亲,放心吧。无论你走了有多久,走了有多远,你的身影,永远在我的心中,屹立,永不消散。

父亲,节日快乐。

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