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29日 每周二、四、五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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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第84期(总第3221期) 导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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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秋声最好听
■米丽宏
《教育导报》2018年第84期(总第3221期) 导报四版

世间多是无情物,只有秋声最好听。

其实,一年四季,自然天籁没有不好听的。秋声的好听,在于它流荡着万物生命的成熟和圆融。

蒋捷一曲《秋声》词,处处是秋声。更声、砧声,已在千年的秋风里走失;而留下来的则是永恒。

秋声,是“昨夜庭前叶有声,篱豆花开蟋蟀鸣”;是青鸟鸣深涧,野果落空山;是塘里莲蓬被风逗,莲子刷啦啦入水;是古塔翘角上的铁钟,苍黑地抱住晚风;是落叶在脚下,发出“喳喳”的贝壳破碎;是芦苇在湾里,头抵头的私语;是一束清水跌下白石,脆脆的金属撞击;是一行雁字迤逦而去,嘹亮地划破长空;是泠泠月下,晚归者叩响木门的手;是漆漆深夜,迟开的花承接檐下的雨……

秋声,是秋天的私语,嘈嘈切切,淅淅沥沥,汩汩潺潺,叮叮当当……秋声,涵盖了所有动人心的拟声词。

初秋的天,听风吧。

风来,秋天起波浪,庄稼、树木,草花,在你面前奔跑如一群裙裾拖曳的女子,沉沉的籽实,努力的美,拖住她们的轻盈;她们的手脚放不开,只好身子前倾,微微低头,让裙裾扬起,拱起灰绿的喧哗。

秋风在天地间立起一把竖琴,流淌出四季最饱满、最馥郁、最厚实、最恢宏的秋声。

等节令的剪,裁掉草木、原野的缀饰;风过处,才会生出清健迷人的秋声,鏦鏦铮铮,金铁皆鸣。此时,天地是一篇大散文,无缀饰,无繁华,隐忍简约,有清健迷人的风骨。

仲秋的夜,听雨声吧。

秋凉似水,便是这雨水层层洗涤的。一层雨,一层凉。植物被雨催着,日日做减法,直到薄俏得禁不住催问,只好沉沉飘落。“噗哒”、“噗哒”,像老生一声声沉闷的长叹。

秋雨老成,秋雨静。它没那种咋咋呼呼的激情,也失了热血鲁莽;像一个性情克制的中年人,谈笑间,就改变了季节的温度。推走嘟嘟囔囔的夏,换了沉稳笃实的秋。它捺着情感,预备细水长流;将剩余的能量,烘焙那未成熟的作物和果实。

秋水,硬,有了金属的凉、金属的亮和金属的脆。哗啦啦,咕咚咚,是这个季节最美的音响。你盯着不动,它简直有点禅定的味道。不知,是人入了定还是水入了定。

秋水流经狗尾草、红马蓼、野菊花,神态是静谧的;流过黄叶飘飞的柳树林,是“啄”着往前的,像鸡撅着屁股暗暗找食。青嫩鲜亮,是小河的春天;推石走泥,是小河的夏天。眼下,水清了,清得照彻灵魂;也静了,有不忍触碰的冷艳。它像人过不惑,缓缓地流,义无反顾地向前。

脆脆的轻响,是敲击灵魂的秋声。

秋夜,虫声,都有点闹了。成簇,成片,成弥散状,成喷涌状。仿佛很远,其实很近,仿若天边,也在枕前。你的身体随着遐思,被它抬起来,悠悠地,漂浮。“唧唧”“瞿瞿”“铃铃铃”“吱——呦呦呦”,一丛,一片,辐射,重叠,织成了苍茫的秋思背景。

一村人家,被虫声和月色淹没了,村子也被塑成三色调的黑白灰。于是,一个个老屋,卸了妆,古旧地衔着一屋的儿女。遍地虫声,往上抬;拱破了月色,却抬不起老屋;抬不起老屋,也拱不破寂静。

月下走走。虫声和月光,一动又一静,好似有吸纳的力量;你在其中,渐渐被包裹成一颗琥珀。毛茸茸,透亮,脆脆的虫声,添了一层银芒儿。

万类霜天竞自由,只有秋声最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