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冬天了。扭头望窗外，还没有冬的迹象。树上的柿子，正热闹地黄着，只不过叶子都掉光了，但这让在枝丫上团坐的柿子们更显眼了，更适合入画了。即使是一个刚入门的摄影爱好者，即便是用傻瓜相机，这时随手一拍，也能拍出好照片来。一切都表明，秋意正浓烈着。

但冬确实来了。桌上的台历告诉了我，主任安排写年终总结的通知告诉了我，早晨骑车时一丝丝冷意告诉了我。

来就来了吧。冬就像一个不待见的亲戚，就算再怎样不待见，最终还是要见的。

鸟们对冬的到来，毫不在意。窗外柿子树上，麻雀，还有那种叫“白头翁”的鸟儿们，簇了一树，气定神闲地，梳理一下翅膀，啄几口柿子。这一树柿子，成为它们在冬天的口粮。没人去和它们抢这口粮，但风会吹落它们。我在屋内独坐时，有时听到“噗哒”一下，就知道，是一只柿子落在地上了。

当从西伯利亚来的寒风，呼啸着摘光最后一个柿子时，冬天就走到了深处。那时候，我常常把数柿子树上的柿子，作为冬日的一个乐趣，或者数落在柿子树上的鸟，最多的时候，能有二十六只麻雀，在这里叽叽喳喳集会。冷不丁看去，麻雀们仿佛是树开出的灰色花朵。

以前，我不喜欢冬天，是因为总觉得与春的明媚、夏的火热与秋的沉静相比，冬过于冷峻。但随着年岁渐大，才领悟到，冬并不总是让人讨厌的。冬是春的序曲，所有的寒冷都不过是在孕育春日的温暖。冬天，是一个让人养心的季节。对一个人来说，他怎么能总是生活在花红柳绿中呢？他必须适时走出来，从火热中冷却下来，静下来，看见自己内心真正的需求。

每年冬天，我都独自到城外的那座小山上去。小山平日人就少，到了冬日，就鲜见人迹了。但这正好，如今，安静是世上的奢侈品。我在这山上，独享这安静。这一刻，山是我一个人的。这大块大块的安静，也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没有繁花入眼，山以素净迎接我。我卸去一身穿戴在俗世上的盔甲，以素心拥抱山。

相看两不厌，唯有这小山。什么也不需要去说，什么也不需要去想。让嘴和心，都彻底休息一下。仅此而已。

冬日让人喜爱的地方，还在于能让亲人之间，心与心抱得更紧。那些年，我在一个小煤矿下井，每天上井后都是夜晚。冬日里，我把自己包裹得很臃肿，骑车在乡野间，近了，近了，远远看见我家院子的灯光了。推开院门，入了屋门，炉火正熊熊着。一家人围炉而坐，说说笑笑。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如果窗外正下着雪，就更好了。仿佛这天地空荡荡的，只有火炉，只有我们。

这时的冬夜，亦是可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