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5日 每周二、四、五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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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第118期(总第3255期) 导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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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走到了尾声
■林颐
《教育导报》2018年第118期(总第3255期) 导报四版

进了12月,旧年就走到了尾声,一年最后的夜晚在等着。我们习惯说寂静的夜,其实在现代化社会,寂静已然非常奢侈,隔着墙,邻居的电视机声依稀可闻。

中年有危机,焦虑时常占据了我。夏天时,小腿被蚊子叮了一口,留了一个圆圆的疤,比周围的肌肤暗了一层,起初的衰老就是这样开始的吧。肌体的复原能力在衰退,悄然留下一个个痕迹。轻易不敢熬夜,头沉重,敲键打完一段文稿,千余字也觉得累。

读美国小说家保罗·奥斯特的《4321》,里面的主角是4个弗格森,他们是同一体,生活在四个平行空间。这是一场立体主义的文学游戏,碎裂、解析、重组。蝴蝶拍动翅膀,一个弗格森死去,一个弗格森存活,上帝之手轻轻拨弄,作家就是他们的上帝。我们不满意现状之时,或许都闪过类似重生这样虚妄的念头。有时候,现实着实也让我分不清,是否活在“楚门的世界”,被谁操控,被谁围观?

读刘天昭的小说《无中生有》,这种感觉格外强烈。我们参加同学聚会,坐在一起会讲什么呢?无非就是,我现在这个工作如何如何,我老公如何如何,你还记得吗?我们读书那会儿怎样怎样……如果是亲戚聚会,无非也就是,谁家的孩子争气啊月薪多少多少,谁谁谁离婚了二婚了又生娃了……刘天昭用对话复刻对话里的人物的经历。由于叙事者的既定视角,回忆框定的事件是先验的、主观的,这一点的过于鲜明,反而让我生出抵抗感。普通人的生活有多大程度是建立在别人的眼里、别人的讲述里。很多时候,我们就是依据别人的经验,以为事情就是那样的,那个人就是那样的,生活就是那样的。然而,其实呢?

从前不怎么读诗,最近却越来越爱别致的小诗册。读叶美的《塞壬史》,我看见一颗努力生长的智齿,异位萌出,逼迫你,正视“她”的存在。原来身处温暖湿润椰岛的诗人,现下却是一名居无定所的北漂,在迥然相异的艰难气候里,一次次书写女性的敏感与锋利。不经磨难,诗的种子就很难发芽,诗人都喜欢折腾自己。

读保罗·策兰的《罂粟花》,发表于1945年的这部作品是诗谶,应了诗人1970年的投河自溺。1920年,策兰出生在布科维纳(今罗马尼亚境内)。普里莫·莱维曾说,经历民族劫难而幸存的人往往有羞耻感,认为自己背叛或窃取了族人的生存机会,而策兰写道:“在这心之齿/咬亮的王冠领地/那里永远是我们的床。”罂粟花,宁为美为灿烂一死。另一部《暗蚀》,策兰的遗作,撰于巴黎圣安娜精神病院或出院后的居所。在怎样的情境里,策兰落笔这些诗章,精神的永夜,“穿越,能有几回。而且/出乎一切期待/和传说,一个声部/半明半暗,人的一生/就为瞬间的永恒而固定下来。”

我的日子总是相似的,一天接着一天,每天都在读书。这是一种一种固定,一种抗衡时间的武器。从1月到12月,今年陆续购了约1300本书,加上出版社邀约、朋友赠送的200余册,经年累积,家里“囤粮”层叠如山。常有人问,这么多,看得完吗?不应。在我这个年纪,已经太懂得,时间有多么匆促。现在网购书都是快递到家,比起去图书馆翻找方便太多,金钱的付出能够换来时间的节约,很划算呀。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之交。”书籍于我,并不仅仅在于读。它们在那儿,当我想到谁,谁就在那儿,伸手便可触及。这固然是一种贪心占有,获得的满足感却是其他的所有不能提供的。

谁人真能清心寡欲,谁人真有大智慧,大哲除外。凡俗如我,愿深陷这欲望的沟壑。它们是我抵御风尘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