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何文鑫 葛仁鑫
线路斑驳的电线杆、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混杂的色彩构造、抽象的爸爸、硕大的眼睛……近日，成都市青羊区举行第五届特殊需要儿童绘画及美术作品展落下帷幕。而那一幅幅挂在成都西村足球场外廊墙上的画，却让参观者久久不能忘却。
每幅画有名字，也有绘画者的自我介绍。有孩子介绍自己，除了画画，还喜欢轮滑，喜欢在冰上自由自在的感觉；有的说，他是来自星星的孩子，将不同的色彩组合起来就是不同的画，跟变魔术一样；有智力障碍的少年画的是深邃的星空，他很高兴自己绘画技巧又提高了，还认识了好多小伙伴。这场作品展从1月3日至10日，在为期一周的展览中展出了56位特殊教育儿童创作的148幅美术作品，他们大多是智力障碍者和自闭症儿童。
给特殊孩子一个情绪的出口
“当时看了那些孩子，我就情绪激动，哎呀，泣不成声。”8年前，作品展发起人、青羊区教科院美术教研员匡敏，因为去青羊区西马棚小学交流指导，接触到特教孩子，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2013年6月，应青羊区特殊教育学校校长卞蓉邀请，匡敏发起成立特殊需要儿童艺术治疗公益联盟，吸引专业教师教特殊孩子画画，招募志愿者陪伴孩子。
联盟每学期开展8次活动，组织特殊需要的孩子们在星期一19点到20点进行艺术治疗。老师和志愿者都没有费用，通常他们需要提前赶到学校，课后还要进行一小时分享、讨论与工作安排。有时要到晚上九点半他们才离开。
对于平时教学任务就很重的老师而言，义务辅导，还看不到什么成果，坚持下来的确很难。
一开始，匡敏利用自己教研员的“特权”，网罗了一些美术老师，再各自发动身边的资源，吸引志愿者。她希望上课的美术老师能坚持一学期，陪完孩子一个完整的时间段。
目前，青羊区艺术治疗公益联盟美术专业志愿者常年保持在10人，青羊区特校专业教师志愿者固定为19名，社会爱心志愿者增加到近20名，他们一同为这群星星孩子的成长努力。
“缺人的时候就在朋友圈发一条‘缺人咯。’”匡敏说，往往马上就有回复，说明天就来。她特别感动，觉得有了联盟这个平台，聚集了很多愿意献爱心的人。这次画展的开幕仪式上，一位爱心人士当场捐助1000元的画材。几届展览的场地，也是公益支持而来。
也有一直坚持前来志愿服务的人，其中3人从最初一直教到现在，还有志愿服务后带动身边亲朋也跟着进来的。在培训机构教美术的雷敏，2016年从一个老师那里知道公益联盟，便开始了自己的公益行动。
“他们与其他小孩子不一样，一开始不知道怎么教。上课首先要看他们的情绪，先要沟通。”雷敏说。
采访时，雷敏特别给记者介绍了自己指导的学生小阳（化名）画的《心灵之眼》。课上，小阳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使劲涂。经过引导，小阳发现自己是在画眼睛，就说对，是画的妈妈的眼睛，还有睫毛呢。
小阳突然安静了，专心地画自己的画。第二次再画，色彩摆脱了暗黑风，变成了亮丽的彩色。
“你看这些画，其实不仅仅是画，它们更多的是这些孩子在抒发情绪，表达自己说不出来的情感。”雷敏说，绘画让这些孩子能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倒不一定画得多好，而是宣泄的渠道。
陪着蜗牛慢慢成长
“你那儿是不是有很多艺术天才？”匡敏经常被这样问到。这也代表了一种说法，自闭症儿童是隐形绘画天才，绘画是他们的天赋本能。
匡敏不太赞同这种说法。在她的观察中，很多孩子的画并没有展现出什么艺术家潜质，虽然也不乏特例，“但更多的孩子在往后的岁月里智力将愈加减退。”
她更看重的是陪伴，是牵手，是慢慢陪蜗牛成长。匡敏觉得，画画能让孩子们情绪得到宣泄，能学会与人合作、沟通。有老师和志愿者陪伴也能让他们感受到更多爱，觉得没有被遗忘和抛弃。
更现实的考虑，是为孩子们成人后谋一条生路，艺术教育也许是匡敏能为他们做的最好的职前培训。
唯一让她困惑的是，她不知道画画的方式对特殊儿童的治疗是否有效。“要是有医学介入就好了，可以做科学评估。”匡敏说，这也算是自己持续办画展的一个原因吧，既展示老师和孩子们的成果，给家长打气，也是扩大影响，希望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办公益联盟后，匡敏又哭了两次，印象深刻。一次课上，一男孩使劲咬自己的手，父亲苦恼，就打他。匡敏赶紧制止，抱着男孩出去散步。当日，一个校长好友来看匡敏，她当面泣不成声，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不能止息孩子们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你能感到他们很痛苦，但是就是说不出来，特揪心。”
每次上课，匡敏都要去点名。那一天，她点完名走出来，看到一群年轻的妈妈在那儿排练舞蹈，脸上很阳光，满是笑容。
“我们这些老师还是站在局外，其实最惨的是家长。”匡敏补充道，交流时，好多人说不敢死，死了就没人照顾娃娃了啊。
但是练舞的年轻妈妈让匡敏喜极而泣，生活太不易了，她们给你的是多大的勇气和力量啊，“你还有啥理由不坚持做？”
5年时间里，七八十名学生在公益联盟得到指导和陪伴，近千幅画作被送去参赛和展览。一些大学生也参与到公益活动中来，他们被接纳的范围不断扩大。
4日上午，记者来到西村参观和采访。这天难得有太阳，阳光照到墙上，那一面的画作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