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何文鑫 文/图

张平原最近很忙。

很大程度上，缘于深圳的一场2018年跨年晚会。某家知识付费品牌经营者，在晚会上介绍了经济学学者何帆书中的一个学校——广元市利州区范家小学，这所学校让何帆意想不到，连连叫好。

一时间，范家小学上了网络热搜，大家好奇这是一所怎样的学校。2014年，广元市利州区14个农村小规模学校联合起来成立的微型学校发展联盟（以下简称小微联盟”），破解学生少活力不够、师资紧缺等难题。范家小学是发起者，也是联盟发展的一个缩影。

早在2016年，本报就对联盟进行过深度、持续的报道。彼时，范家小学校长张平原就信心满满地说：“只要肯想办法，通过自身的努力，美丽乡村小学绝不是梦。”

今年1月，不少媒体前往范家小学采访和拍片，还有直接开车到校门口才说明来意的，甚至有省外家长说要送孩子来学校读书，张平原只好反复解释。17日，老师聚会，十分热闹。第二天就正式休假了。

张平原仍然不能闲着。19日，他和联盟内另一副校长去济南参加21世纪教育研究院组织的村小教师培训，二人要带班、要上课，直到月底。

很多人问张平原，范家小学教育的创新在哪里？他觉得，教育不需要创新，尽量回归本真，朴素最好。元旦后，他在朋友圈持续更新自己的观察和思考。

尽管现在“火”了，但张平原依然不觉得范家小学及小微联盟的教育是创新。1月3日，他在朋友圈分享说：“教育不需要创新，真的不需要。教育需要什么？需要我们回归教育的本真，即顺着儿童成长的节律，为他们适时提供我们可能提供的资源和他们自己搜寻资源的能力，并引导他们向着学校想要的方向和他们饶有兴趣走向的方向慢慢走去。”

当记者问他“教育的本真”、“成长的节律”的具体所指，张平原给出了更细致的思考。他认为，每个学生成长发育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既有生理上的，也有心理上的，所以，一开始就不能一个标准评价学生。

好几年前，范家小学就放弃了用一套试卷评价学生的方式。学校采用鼓励性评价，不强调攀比和分数，创造环境，让学生在互助合作中成长。于是，教室布置得像是家里的客厅一般；师生时常走出课堂搞田野调查；学校只有40余名学生，师生经常开展班级活动。

上学期的自然课，老师带着学生观察并记录校园里的花草，手册上还画着学生的花草画。

“都说不考试就是创新，其实不过是遵循教育规律而已，就是朴实地从儿童成长出发。”张平原反对“为了创新而创新”，范家小学和小微联盟只是从农村学校实际出发做出的教学改变，环境不一样，教学目标也就不一样。

不考试也是尊重老师。在张平原看来，考试很大程度上是上级主管部门为了考核老师的教学业绩，导致老师为了考试而教，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分数好看。“不是为了学生成长而教，变味了。”张平原说。

“信任老师，让老师有了尊严，他才会教出有尊严的学生。”他说，好学校就应该是有自由、平等、包容的学校，是老师静下心来看学生成长的学校。

何帆在范家小学呆了几天，觉得中国最先进的教育理念是在中国大山里的这所寄宿制学校。

这几年的观察，让张平原也有同感。“何帆提出的‘儿童社群’，我一开始不知道，但是解释后就明白了，这不就是我们一直搞的‘班家文化’嘛。”张平原说，乡村学校有其独特的优势，比如师生比较大，老师和学生之间，学生和学生之间容易形成良好的关系，互相帮助，交流沟通更充分，个性化教学成为可能。又比如，亲近大自然，儿童在玩耍中成长，在开放的空间学习，在群体中克服孤独、抑郁等症状，这些都是城里学校不具备的。

“我们这里基本上是留守儿童，但是学校的社群环境让师生之间、学生之间很容易建立起和谐、包容、信赖的社群关系，恰好弥补家庭支持的不足。”张平原说，乡村学校在凝聚乡村社群中也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唯一让他担心的是，城市化进程太快，相关政策支持力度不够，便导致乡村学校老师不断被城市学校挖走。不少人的观念里，出现扬城市而贬农村。现在，有的农村兴起攀比之风，认为送孩子去城里读书才有面子，附近一个村，全村的孩子都被送去城里学校。

在《变量2018》这本书中，何帆说，不用等10年、20年，最好的教育就是乡村小规模学校。

张平原也坚持认为，农村是最适合办学的地方，无论是从世界经验看，还是回溯中国教育传统。

联盟现在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认可，出去学习的机会增多，老师们的课也被直播，与其他乡村学校共享。张平原有信心办好乡村教育，让小规模学校发挥更大的价值。

“我不敢说我们真的有那么好，但是，我们有信心把这所学校逐步办好。”语速平缓，就像两年前他在春天和秋天接受采访时，告诉记者的那样。

期末，有老师不服气，想拿外边的试卷来考一考学生。范家小学学生没有复习，体育课正常上，晚自习还是自由阅读课。结果，试做的两个班级学生一大半都是 A等，平均分也直逼出卷学校最好的班级。

“相比靠刷题和孩子的健康换来的成绩，我们更有含金量。”张平原自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