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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第60期教师周刊(总第3317期) 导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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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是母亲的“忘忧草”
《教育导报》2019年第60期教师周刊(总第3317期) 导报四版

■葛亚夫

读《游子吟》,不禁想,把母爱写得如此真挚,该是个孝子吧!然而,孩子对母亲的爱,总姗姗来迟,非要她两鬓苍苍,才肯转身。母与子,就这么不公平,母亲永远心系着孩子,孩子却心不在焉,生活在别处。我如此,孟郊也不例外。

孟郊的履历,洋洋千言,成就斐然,对母亲却惜墨如金。在他跌宕的一生,母亲只是个守望者,面容模糊地站在他的诗歌里。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但孔子都做不到,所以补充说:“游必有方。”孟郊的“方”是考取功名。于是,就有了那一幕: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孟郊不是第一人,亦非最后一人。只要有母子,就有这样的离别。连《诗经》都逃不过:“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为了“令人”,报答母亲,孩子终要离开。孰料,这一去愈行愈远,回来时已物是人非。岁月不饶人,母亲一个人打不败时光。这是个悖论,为报恩母亲,却让母爱流离失所。这是孟郊的悲伤,也是我的,还是所有孩子的。

少时顽劣,让母亲费尽心。但她从不打骂我,只是叹气:“你什么时候能争口气。”

年岁渐长,懂了事,为这“口气”,我用功读书。从乡村到城市,在母亲的微笑里,我越走越远。毕业后,纠结于工作和爱情,我很少和家里联系。母亲常给我打电话,问这问那。在她眼里,我俨然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其实,我什么都不是,只是她的儿子。

母亲的问候渐渐成了负担。平庸的生活,也让我无颜以对。一连两个春节,我都寻了借口,没有回家。开始,母亲还安慰我。后来,我要安慰母亲。我了解她,和我一样,只要不说话,就是在难过。我和母亲间,总横亘着什么呢?一生都难以逾越。每次,不是她说给我听,就是我说给她听,我们总在相互安慰着,却从没真正交流过。

有段时间,没了母亲的电话。我暗暗庆幸,直到父亲告诉我——母亲病了。我急忙赶回去。母亲很开心,攥住我的手,说个没完。可能是药物的作用,没多久,她又睡了。我让父亲守着,出去买点东西,等母亲醒了,给她补补身子。

回来时,远远就听见母亲在哭——她以为我又走了。

我叫声“妈”。母亲泪眼婆娑,看见我,粲然一笑,很快又睡了。父亲说:没事,你妈又做梦了,这两年经常这样。我羞愧地垂下头,我是不是走得太远?在梦里母亲都追不上了!母亲在我怀里酣睡着,就像我小时候睡在她怀里一样。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依堂前,不见萱草花。”这是孟郊的愧疚,早已无法弥补。萱草也叫谖草,意为言爱,所以也叫忘忧草。“焉得谖草,言树之背”?原来,母亲也是一本《诗经》,而我直到现在才读懂——不用功名,子女就是她的萱草。

我真该回来了,不再让母亲担忧,做她堂前的一棵忘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