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25日 每周二、四、五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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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第68期教师周刊(总第3325期) 导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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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苕当家
《教育导报》2019年第68期教师周刊(总第3325期) 导报四版

■张大斌

我的家乡川东北农村,红苕是一种极为常见的食品。

其实,红苕是舶来品,原产于美洲和东南亚地区。据徐光启《天工开物》记载,此物在菲律宾被视为珍品,禁止外流,明万历年间,从菲律宾传到中国,很费了些周折。所以,它来到中国的第一个名字,叫做番薯。番,通“藩”。从菲律宾传来的薯,自然叫做番薯。至于我的家乡为何叫它红苕,我也未曾得知。

现在年纪在50岁以上的人,应该还记得上世纪80年代以前,我国广大农村,主要栽种水稻、小麦、玉米、红苕。这四种植物,分季节轮番种下,精耕细作,如有风吹草动,使人寝食难安。庄稼是农人养的另一群娃儿,二十四节气其实都是农人对这群娃儿生命年轮的记忆。农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求这群娃儿长得壮实,来安慰一家老小的肚子。

红苕作为主食,吃的时候自然就多。在人多粮少的年代,红苕也列为珍品。为了获取红苕,我们这些小不点儿,往往手持一把小锄,在农人挖过红苕的地里,仔细寻找,捣碎一坨大泥巴,里面也许就藏着红苕的惊喜。

红苕栽种极易,扦插即可,麻烦的是,这种食物不耐寒,温度稍低就会腐烂。我们那里的红苕,又偏偏是夏种秋收。川东北地区,借了地势的复杂,气候便飞扬跋扈,不按规矩出牌,春天一笔带过,冬天又撵着秋天跑,有些年份,红苕还没挖完,冬天就到了。如果红苕栽得多,收成好,那就要和冬天抢时间。别小瞧农人,农人为了生存,智慧也是惊人的,红苕窖就是农人的发明。红苕窖在房前屋后的地底下,干燥、保温,能掩护红苕躲避寒冷的绞杀。

解决了红苕储藏难题,农家的灶台上,就没有缺过红苕,很多时候,竟喧宾夺主充当了灶台的主角。不论煮什么,都放些红苕,不是为了美食,而是在粮食紧缺的时候,用它来凑数。不少的日子里,家里往往只剩红苕。红苕就当仁不让,成为一家人的主食。晚饭后,如果有没吃完的少许红苕,便放在火炉边,等火炉的热气慢慢吸干红苕的水分,红苕就变成一种难得的美食了。有嘴馋的娃儿,尝到这个滋味,就会不待天亮,轻手轻脚摸起床,眯着眼睛将烤香的红苕风卷残云。

红苕一身皆可食。苕叶尖是非常好吃的小菜,除了生炒,有条件的人家还拿它凉拌。焯水,加上辣椒面、花椒面、姜、蒜、香油、酱、醋等佐料,是一种人见人爱的风味菜。我上班的地方,有一家餐馆做这道菜出了名,拿它当招牌,很多人慕名来吃。

红苕的吃法就多了。蒸、煮、烧、烤皆可。有勤快的农家,还把红苕蒸熟后切成小块,摊在簸箕里,晾晒,就成了香喷喷的红苕干。后来,有厨师就利用苕干的色鲜香甜,来炒回锅肉,回锅肉油而不腻,还吸纳了红苕的香甜,味道特好。我见到红苕,免不了要丢几根在灶膛里,用红得透亮的炭灰掩埋,待红苕被烧软后,去皮而食,这叫烧红苕。还有一种食法,就是把红苕磨成粉,用一块麻布将汁液沥出来,沉淀一些时辰,去掉上面的水分,就是白生生的红苕粉了。借一些太阳,把水分晒干,就成了干粉。红苕粉可长期存放,随取随吃,用山泉水加霜打过的青菜煮出的“飙汤滑肉”,是川菜中的传统菜品,非常好吃。

红苕,除了一日三餐直接食用之外,还可以用来烤酒。红苕酒品质不高,喝了有些烧心。现在很少有人烤红苕酒了。

现在,人们的日子都好过了。农村人和城里人的餐桌,风味不同,不分伯仲。随着人们对健康的重视,人们惊讶地发现,红苕原来是一种难得的健康食品,城里人又掀起了一股红苕热。坐席的时候,猛然端上一盘苞谷红苕等农家食品,美其名曰:大丰收。

当红苕在城市的餐桌上悄然走俏的时候,那大片大片撂荒的土地,早已荒草萋萋,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红苕了。

我是红苕养大的,我忘不了红苕的恩。但愿更多的人能爱上红苕这种美食。我也希望那些撂荒的土地,能给红苕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