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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第87期(总第2984期) 导报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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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大支教学生眼中的凉山教育
持续18年支教接力不断创新支教模式
■本报记者 鲁磊
《教育导报》2016年第87期(总第2984期) 导报二版
9月9日,四川大学一间普通教室里,举行了一场简单而庄重的换届仪式。该校第17届大学生凉山支教团团长黄倩雯特地穿上了红、黑、黄相间的彝族服饰,郑重地把团旗交到了新团员手中。

此前,第18届支教团团员已经接受了为期一年的培训,内容包括教育学原理、教育心理学、基础彝语等,也包括老团员在支教地的所见、所思、所惑、所感。黄倩雯说:“支教团就像接力一样,一代又一代地传承。”

这场支教接力已经持续了18年,从单纯的教学渐渐演变成“教学+扶贫+创新创业”的复合模式,不断探索着更契合当地发展的支持帮扶方式。

“什么样的支教适合我们,更适合当地学生”

贾平凹在小说《天狗》中写道:美丽的地方,并不如何富饶,富饶的地方,又不见得怎么美丽。

在云贵高原和青藏高原交接处,便有这样一个美丽但不富饶的地方。这里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同时,这里又极端贫困,是四川省扶贫攻坚的最核心区域之一,这里就是凉山彝族自治州。

1999年,四川大学大学生支教团选择凉山作为支教地区。与其他支教活动不同的是,川大支教团要求学生本科毕业后,用一年时间进行支教,保证正常行课10个月,且不占用当地学生寒暑假期。相较于有的大学生只利用寒暑假进行短期支教,这个支教团显示出不一样的地方。

“一年是一个完整的教学周期,既不会打乱当地的教学计划,又能让支教学生的作用得到很好的发挥。”支教团指导老师周若愚说,过去不少大学生支教活动问题多,比如支教学生素质参差不齐、给地方学校和学生造成负担等,而川大十几年来,一直在探索“什么样的支教适合我们,更适合当地学生。”

陈饶是四川大学公共卫生专业的学生,也是17届支教团的一员。他在美姑县城关小学支教期间,发现当地学生的卫生习惯很差,没有洗手、洗澡的习惯,有的随地吐痰和便溺,而且普遍饮用生水。于是,他便利用专业优势展开了关于民族地区学生卫生状况的调研。

“最难改变的是观念。就拿洗手来说,当地人相信,如果洗了手则对庄稼收成不好。”对这个理由,陈饶很是无语。

陈饶说,小学是娃娃们改变陋习的最好阶段,在支教同学的努力下,当地开展了大规模的“洗手活动”,每天课前的第一件事就是督促、检查学生洗手,并发动全校老师一起参与其中。现在,洗手、洗澡在学生中已经形成了习惯。“同学们,把你们的手举起来,老师看看谁的最干净!”陈饶用摄像机记录下了孩子们洗手的画面。

周若愚说,十多年来,川大支教团不仅出色完成了教学任务,还成为四川大学精准扶贫工作的“前哨”,不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不久前,四川大学化学工程学院支教学生曹礼勇,在学校的支持和帮助下,为当地修建了3座桥,解决学生上学“行路难”的问题。他说:“在不断总结和摸索中,川大支教已经形成了‘教学+扶贫+创新创业’的复合模式。”

“根本问题不是吃不饱饭,而是有的家长观念落后”

去年,一篇《凉山小女孩写世界上最悲惨的作文》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小女孩的眼泪让凉山在人们印象中成了悲凉之地”。

“事实上,凉山最根本的问题并不是吃不饱饭。”支教团团长黄倩雯所支教的学校——昭觉县工农兵小学位于县城,学生人数多达3800多人,最大班额达到了80多人。她说:“学生大多数来自周边乡镇和农村,当地老百姓已经有了把孩子送到好学校念书的意识。”

黄倩雯分析,家长愿意送孩子上学的主要原因是政策利好:“现在,学生上学不用缴任何费用,每天有一顿营养餐,寄宿学生还有每学期600多元的生活补助。”

“但问题是,这里的家长一看到孩子能识文断字,就把他们带走了。”川大安全工程专业学生王彦钧在甘洛县民族寄宿制学校支教,在他上课的初一班级,一学期就少了6个学生。他常常和校长一起去学生家里做“劝返”工作,但收效甚微,“有的甚至连人都找不到了。”

在支教期间,王彦钧对学生辍学情况作了深入调查:辍学的主要原因是随父母进城打工。这里经常出现的情况是: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人数基本稳定,一到较高年级则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会减少一半;初中、高中升学率很低,且辍学在初中、高中各年级都很普遍,数量也较大。

在当地,父辈文盲率很高,有的大人也算不清楚,5角钱一斤的洋芋,别人来买100斤只给二三十元,他也不知道。因此,父母认为,孩子学习了简单的加减乘除之后,就能应付日常生活而不至于吃亏,就把他们带走一起去打工。

同在甘洛县支教的计算机专业的戴丰芮讲了一个故事:他所在的班上,有一对姐妹,一个是全班第二名,一个是全班第四名。

有一天,这两姐妹都没有来上课,过了好几天也没有来。戴丰芮着急了,找到家里才知道,两姐妹因为家里“花钱的人太多”,拿不出到学校的28元车费。

“每个家庭的孩子数量过多,也是造成贫困和学生辍学的主要原因,我们班上的学生,普遍都有4—5个兄弟姐妹。”戴丰芮说,在学校,常常能看到牙牙学语的小孩成群结队在操场上玩耍,他们的哥哥姐姐就在教室里上课,学校成了“托儿所”。

为了能保障家庭极端贫困的学生继续完成学业,四川大学号召每一个支教学生捐出自己的支教生活补贴,发起成立了“爱立方”公益基金。近年来,“爱立方”不仅资助了不少贫困学生走出大山,去年,还帮助不少村小翻修了校舍、添置了多媒体设备。

 

“最漂亮的建筑是学校,只是缺乏好老师”

戴丰芮至今难忘今年6月在学校上的最后一堂课,学生们好像意识到了分离即将来临,哭得不停。“课后,每个学生都跑来留下我的电话号码和QQ号码,尽管他们没有电脑和手机。”戴丰芮说。

仅仅一年时间,戴丰芮便和学生建立了难以割舍的感情。他还记得,刚到学校时,因为所教的地理课不是“主科”,学生注意力很不集中,有的睡觉,有的说话,还有的在教室后面做俯卧撑。

“后来,我在教学设计中,在每一堂课前加入导入部分,包括时事政治、历史,也可以是一首歌,孩子们很感兴趣,上课也轻松多了。”戴丰芮说,这里的学生其实很聪明,但要学会如何把注意力集中到课堂上来。

王彦钧的班上,学生汉语水平很差,学生上课听不懂,兴趣自然也提不起来。为了提高学生的汉语水平,王彦钧用了“复述”的办法,老师说话,让学生复述,学生说话,老师复述,一遍又一遍,直到复述正确。通过这样的“笨办法”,学生的汉语水平有了很大提高。

“在我们支教的学校,英语、计算机等课程基本是支教学生在上,本地老师上不了。”陈饶所在的美姑县城关小学,近4000名学生,仅有不到100名教师,而且有一半以上是老教师。陈饶说,当地老师教学手段普遍单一,有的“照本宣科”,很多老师不仅不会普通话,连汉语也不流利。陈饶认为:“现在,在彝族地区,最漂亮的建筑是学校。如果能有越来越多的好教师,凉山教育就真正有了希望。”

每逢周末、节假日,甘洛民族中学的教室里不会冷清,计算机专业出身的戴丰芮一般会利用这样的时间为当地教师讲解计算机操作,从制作教学PPT,到录制微课。支教一年后,当地老师运用信息技术的能力大大提高了。在凉山各地,支教学生积极参与到教师培训、教研活动中,为提高当地教学质量贡献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