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25日 每周二、四、五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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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第91期(总第2988期) 导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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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俄罗斯文学”情结
■唐宝民
《教育导报》2016年第91期(总第2988期) 导报四版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乡间的文化生活比较单调,好在父亲喜欢读书,所以家中有五六十本藏书,我便开始一本本地读。在那些藏书中,大部分是中国书,也有一部分是外国书——而且清一色全是苏联的书。没想到,就是这有限的二十几本苏联读物,竟然培养出了我日后浓浓的“俄罗斯文学”情结。

现在回想起来,少年时代读到的那些苏联文学书籍,其实并不能代表俄罗斯文学的真正水准,尽管许多故事都很精彩,却或多或少地存在着意识形态化的缺陷,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政治化倾向太严重;《磨刀石农庄》:政治解构主义意味太浓;《被开垦的处女地》:是为农业集体化歌功颂德之作……这些所谓的“主旋律”、“红色经典”,就其实质而言,乃是高度政治化、高度意识形态化的产物,并不具有恒久的艺术价值,只有高尔基的“自传三部曲”令人回味绵长,但最后一部也加上了一个政治化的尾巴。但不管怎么说,这些来自苏联的文学书籍,在我少年时代的阅读经历中起到了重要的启蒙作用,使我对俄罗斯文学产生了一种迷恋。

我的中学时代,是在乡里和县城度过的,相对于乡村,这里有了更多的读书机会。中学时代阅读的俄罗斯文学,主要是十月革命之前的那些书籍,没有了意识形态色彩,令人耳目一新。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及《复活》令我如痴如醉,我惊讶于作家驾驭多线索结构的艺术功力,也感动于他作为一个贵族知识分子的正义精神;另一位令我震撼的作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的《死屋手记》中,我读到了俄罗斯悲惨的监狱生活。《穷人》《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罪与罚》等,都充满了尖锐的社会批判、深刻的人性解剖和对生命哲学的深思。他是一个苦难的天才,想起他来,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他说的那句话:“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在俄罗斯作家中,我读的最多的是屠格涅夫的作品,他是19世纪“现实主义艺术大师”,他的《猎人笔记》,让我了解到了农奴主的残忍。他的《罗亭》、《贵族之家》、《前夜》、《处女地》等,都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和强烈的批判精神。他的民主精神与人道主义理想也同样影响了年轻的我。

等我读大学的时候,苏联帝国已经解体了,许多当年的异议作家作品浮出水面,所以,整个大学期间阅读的俄罗斯文学,都是那些反抗专制、挑战极权的作家们的作品:索尔仁尼琴是苦难的俄罗斯的化身,他对“即使处于备受屈辱时刻的人的品质”的描写也会使人的心灵痛苦地紧缩起来,《古拉格群岛》是20世纪人类社会揭示自身苦难的优秀典范之一,正是索尔仁尼琴,为我们记录下了那个时代发生的罪恶;帕斯捷尔纳克是一个“孤独的还债者”,他以一部《日瓦格医生》纪录了一个知识分子在革命前后所走过的心路历程,揭示了时代风云对普通知识分子命运的影响;阿赫玛托娃一直背着苦难的十字架行走,作为白银时代最著名的女诗人,她的一生伴随着苦难成长,但她没有向苦难低头,而是踏荆棘而歌,把苦难结晶成了一篇篇优美的诗篇;曼德尔施塔姆身上有着一种罕见的不惧风险甘挑悲剧的角斗士气质,他的血液中,流淌着自由和独立的因子,西伯利亚旷野上惨白的月华,见证了诗人的死亡,他以一介文人的瘦弱躯体,独自反抗强大的专制帝国,表现出了令人惊讶的果敢与担当……

张抗抗曾写道:“少年至青年时代俄苏文学的阅读经验,在我血液中注入的基调便是笃信。在我临近40岁的时候,我重新意识到俄苏文学依然并永远是我的精神的摇篮。”

俄罗斯文学有着一种浓郁的苦难魅力,那片白桦林,那片山楂树,寒冷的冬夜洒满雪地的月光,静静地照耀着时代的哀伤与疼痛。对于俄罗斯文学,我有一种本能的敬仰,我永远的俄罗斯文学情结,是精神家园中的灯盏,悬挂在岁月的星空,闪烁着永恒不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