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护“刚需”遇上暑期托管

——对成都市试点暑期托管班的观察

记者 梁童童

《教育导报》
2021年第69期(总第3597期) 导报一版

暑假来临之际,教育部印发了《关于支持探索开展暑期托管服务的通知》,引导支持有条件的地方积极探索开展暑期托管服务工作。成都市积极响应:7月12日,成都市教育局、市委社治委、市文明办、团市委联合发文,安排部署在今年暑假期间,试点开展小学生托管服务,满足广大家长需求、解决本市小学生暑期“看护难”问题;各区县积极响应,成都的暑托地图迅速“绘制”完成。

然而,当暑期托管服务在全国不少城市推开后,多家媒体却报道了暑托班的“遇冷”现象;社交平台对暑托班的评价也褒贬不一,甚至出现了许多“唱衰”的声音,称暑托班“没用”“没意思”。

在成都,暑托班开展的情况究竟如何?带着问题,记者探访了成都市部分开展了暑托班的学校和社区。

■ 记者 梁童童

学校

安全、省心,“刚需”家庭的首选

7月30日下午5点半,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成都电子科技大学附属实验小学(以下简称电子科大附小)暑期托管服务第一期结束了。钟思齐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原本,她的计划是回家过了周末,下周一又回到学校,继续参加第二期的托管;但疫情的反复,让成都市内大部分学校和社区的托管服务都不得不暂停,钟思齐也只好跟妈妈重新商量一下8月的暑期计划了。

7月初,教育部印发了《关于支持探索开展暑期托管服务的通知》,7月19日,北京市暑期托管服务第一期开始。两天后,有媒体发布了题为“暑期托管遇冷,校外培训‘迷路’:暑假里孩子去哪儿”的报道,称全国的托管班参与度并不高,并举例北京市某区11所小学共53名学生参与;上海参与托管班的人数平均为3万人次,托管比例仅为3 .6%。

此外,各家媒体也对暑期托管服务开展情况进行报道、评论,一时间,“暑期托管遇冷”一词在各种社交平台上频频出现。

将“报名人数少”这一现象称为“遇冷”,是预设了大众对暑托班高参与的“热”。但对于参加了暑托班的家庭来说,这些或“冷”或“热”的说辞似乎并无太大的影响。

电子科大附小作为成都市成华区的托管点位校之一,第一期托管班接收了本校及周边5所学校的小学生,钟思齐就是本校一名“三升四”的孩子。

来自双职工家庭的钟思齐,此前的寒暑假有一部分时间在社区办的托管班度过。她说,更喜欢在学校上托管,因为能玩到一起的同学更多,做的事情也更有意思:球类运动、自主阅读、画画、乐曲赏析……第一期上到一半,妈妈已经跟她商量好要继续报下一期。“师资、场地有保障,关键还很便宜。在学校报一期(两周)的费用,在之前的暑期托管班只够管几天。”钟思齐的妈妈说。

成都市锦江外国语小学(以下简称锦外小)第一期的托管服务共有60余人报名。7月27日下午,阅读课上,锦外小托管班的孩子们在老师的引导下积极参与讨论,气氛热烈、轻松。参与托管的教师鲁晓红介绍,暑托班的课程比学期内要有趣、活泼很多,而且球场、图书室也能充分使用,孩子们的积极性很高。

“老师们的积极性也很高。”另一位参与的老师舒刘说,“因为报名的老师多,大家分批次带班,我是第一期的第二周。”舒刘坦言,因为时间不长,孩子也不如平时多,带暑托班算不上是负担。并且,因为上的课是拓展性质的,对自己的教学能力也是一种拓展。

在组织教师时,学校严格落实了“自愿报名”的原则,而教师们则表现出了相当的热情和勇于担当的精神。

“才半天,就有30多位老师报名。”回忆起出通知那天的情况,电子科大附小的暑托班负责老师周静很是感动,“大家都秉持着公益的精神,来为我们的家庭、学校出力。”

谈起“遇冷”的话题,周静展现的态度是乐观的。首先,政策出来的时候,许多孩子已经安排好了暑假,没有时间来考虑是否要参加;其次,学校的暑托班作为一个新事物,不少家长还在观望。事实上,第一期托管期间,学校就接到了不少有关第二期的咨询,暑托班是否“一冷到底”,还需时间来证明。

说到底,暑托班首要解决的是“看护难”的问题,是兜底性质的政策。学校来承担托管的角色,能提供专业的师资和场地,对于那些想解决看护问题的家庭来说,是一种高性价比的选择。而校方也在努力完善托管的方式和内容,让孩子们即使身在学校,也能享受到和学期内不一样的、丰富、有趣的暑期生活。

社区

丰富、多元,家校之外的有力补充

对学校来说,暑期托管服务是门新“业务”,但在许多社区,暑托班其实早已存在。

早在2012年,成都市武侯区就开始了暑期托管公益服务。由最开始的3个社区试点,到现在全区10个街道、30多个社区都有能力免费为儿童提供类型多样的暑期活动。

7月27日上午,在武侯区郭家桥社区棕榈花园妇女儿童之家,十几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学习着自己最感兴趣的恐龙知识。老师李飞是一名职业科普人,曾在自贡恐龙博物馆从事恐龙化石的采集研究、科普教育和博物馆展陈等工作。

李飞为孩子们带来了“第一手”的恐龙新闻,还将恐龙生存、灭亡与人类的发展做对比,让孩子们感受到了进化的神奇、生命的神秘。一个多小时的课程结束后,孩子们有的被家长接回了家,参加托管的就留在儿童之家吃午饭。

“活动一直都有,托管是今年才开始做。”郭家桥社区相关负责人周文丽介绍,“走进恐龙时代”是暑假的第12场活动。与单纯的看护相比,这种“有内容”的托管要受欢迎得多,“社区负责组织学员、提供场地以及部分材料费,社区学院就负责联系老师、安排课程。”

“走进恐龙时代”也是武侯区社区学院“社区雏鹰”暑期公益活动之一。据悉,本期活动提供了非遗文化、环保科普、劳动教育等6大类50项200场的线下课程“菜单”,包括皮影戏、绵竹年画、糖画、艺术鉴赏、木工、花艺、面食制作等等。根据“菜单”,小朋友和家长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时间进行选择。

内容的丰富性和质量的高低,是许多家长衡量是否参加托管的重要因素。曾有家长表示,不愿意为孩子报名托管班,是因为觉得上托管“没意思”,还不如把孩子送到老人家里。

针对这一点,武侯区自2016年第一次推出“社区雏鹰”公益活动起,社区学院就建立了与居民的信息通道:针对小朋友和家长感兴趣的内容安排课程,每期活动结束后召集社区代表进行座谈,讨论优化内容和环节。“经过不断吸收、整合资源渠道,吸纳专业人士参与,我们的活动每一年都有创新、改进。”“社区雏鹰”公益活动项目负责人自豪地说。

社区,作为居民自治共同体,以共同的居住地为依托,链接了各个行业、领域,能够有力地实现内外多方力量的整合。通过引入社会团体、机构、企业的资源,社区教育是对偏主观家庭教育和统一化的学校教育有效的补充。

在成都崇华一点通教育有限公司负责人罗爱华看来,周末和寒暑假正是该社区教育发挥力量,让孩子们获得区别于在校生活、多姿多彩的生活体验的时候。

与武侯区社区学院扮演的角色不同,一点通教育作为教育资源被引进的一方,考虑更多的是如何把具体的课程内容做实、做细。今年初,一点通教育加入了成都市锦江区东湖街道翡翠城社区“家园合伙人”计划,利用东湖公园的生态环境和翡翠城社区的社会资源,推出了一系列“微研学”活动:花间诗词会、与蚕宝宝约会、科技点亮生活等活动,广受家长好评。

这个暑假,翡翠社区的托管服务仍然由该公司承办。第一期暑托班接收了从幼升小到小升初的19名孩子,从早上9点开始,国学诵读、戏剧表演、书法、下棋、作业辅导、机器人等,每一门课都由科班出身或老资历的老师来带,保证了托管内容的丰富性和高质量。

徐玺行是班里最大的孩子。一开始,看到一群“叽叽喳喳”的弟弟妹妹,玺行的妈妈担心他在这里会觉得无聊。但事实证明,混龄不仅没让玺行无聊,他还在这里找到了“大哥”的感觉:罗爱华让玺行做自己的小助手,在活动时维持秩序;作业时间,还给弟弟妹妹讲讲题。回到家,妈妈问玺行在托管班过得怎么样,得到的答案是“很有成就感”。

“小朋友需要从学校生活中暂时脱离出来,做不一样的事,跟不同的人相处,带来新的体验。”罗爱华认为,混龄教学对活动内容、组织方式、管理手段等都提出了更细致的要求。“这就更督促我们要把每一个环节都打磨好。这样,家长才会相信,在社区,孩子也能得到好的教育。”

记者述评

多样需求,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7月底,暑假正过半,疫情又来势汹汹,大多数线下活动都不得不暂停,才刚“试飞”的托管服务也“迫降”了。但作为国家“双减”政策下的配套政策,暑期托管服务能发展到哪种程度、是“冷”是“热”,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2021年,中国的整个教育培训行业都走到了历史的转折点。6月,教育部校外教育培训监管司正式运行,一些教培机构被处以顶格罚款;7月,北京西城区严格执行多校划片招生制度,有学区房被调剂到普通学校,甚至被调剂出学区外,学区房迅速降温;7月底,“双减”政策正式落地,今后的节假日,学科培训将直接关闭。

一系列“重拳”出击,国家向教育公平、教育均衡、教育去资本化进一步推进的决心可见一斑。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教育部鼓励学校开展的暑托班,也被理解为校外培训班的替代选项。

然而,对于那些原本习惯于在培训班里补课“度假”的孩子,学校或社区的暑托班真的可以成为替代选项吗?

来上暑托班的孩子,有的来自看护“刚需”的双职工家庭,有的是作为假期活动之一,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学习压力较小。尽管许多学校和社区提供了高质量的活动和课程,但其主要作用还是丰富体验、激发兴趣;而对学科补差、提高有需求,或是想培养兴趣特长的孩子来说,暑托班明显不是最好的选择。

究其根本,暑托班是“兜底”的选项,针对的是想解决“看护难”问题的家庭。对于那些看护不是“刚需”的,大可选择其他的方式度过暑假,研学、夏令营、特长班、查漏补缺、旅行、锻炼与阅读……一个有意义的假期,有很多种过法。

“双减”重拳之下,教培机构纷纷转型,但家长的焦虑似乎并未随之一并“转型”。一个“鸡娃”群里,许多家长都表示,就算是自己上,也不能让孩子就此“躺平”。各种书籍推荐,电子资料、音频资源,大家都不吝在群里分享。

说到底,焦虑的源头还在分数。校外培训之所以乱象频出,是因为商家抓住了家长对分数的看重。当谋利的欲望超越了道德,解决焦虑的手段就摇身一变,成了制造焦虑的源头。

一方面,这也促使学校更紧抓教学质量,让孩子们在校内就“吃饱”;另一方面,家长们也需要更加清醒,在“鸡”与“佛”之间找到平衡,根据孩子的个性和兴趣,帮助他们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成长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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