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厚云

自从甲状腺做过一次手术后，我的嗓音已不似从前那般洪亮有力。每次大声地讲完一堂课，嗓子就会嘶哑难受。随手带上一个杯子，保持一节课喝一杯水，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

这两天学生有点吵闹，我的声音自然也随之提高了几十个分贝，大有“东风必定压倒西风”之势。中途，我突然发现自己“失声”了，我竭力想提高嗓门，可我无论如何使劲儿，我的嗓音都无法从喉咙中蹦出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学生面面相觑。过了很久，我终于听到了从胸腔发出的微弱之声。就这样，我吃力地坚持讲完了一堂课，有些许恼怒，心想，这些十六七岁的孩子太不懂事了。

第二天，第一堂就是我的课，经过走廊，我听到教室整齐的朗诵声，学生正背诵古文，每个人都很卖力，更像一场表演。待我走上讲台，背诵告一段落。学生齐刷刷地盯着我，满眼的关心。我开讲了，讲得很轻松，也讲得很带劲。这堂课没人走神，没人讲小话，没人打瞌睡。

一个月后，一次下课，班里一个男生走了过来，“老师，您辛苦了，有个小礼物送给你。”这是一个腼腆的学生，平时少言寡语，父母都在武汉工作，把他一个人留在老家。他有时显得很孤独，也比较情绪化。记得一天晚上，班上进行周考测试。收卷后，我发现他除了写完一篇作文，基础卷基本是空白。我劈头盖脸地批评了他，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竟然抽泣起来。很想爸妈，有时想搞学习却没有动力，努力过收效甚微。……在我的开导下，他倾诉了种种情绪。是的，他还是个孩子，有孤独的时候、有任性的时候，也有丧气的时候。那天，我暂时放下了自己火爆的脾气，安慰他、开导他、鼓励他。慢慢地，我发现他开始能沉下心来，开始认真地背书、答题，脸上也有了帅气的笑容。

“老师，看到其他老师上课都用扩音器。您总是嘶哑着嗓子讲课很难受，我买了这个送给您。”他把一个精致的扩音器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真是个有心的孩子，顿时，一股暖流涌遍我的全身。“谢谢你的有心，老师有扩音器，只是不想用。”男生疑惑地看着我，“你们现在是大孩子了，不需要老师整天吼吼嚷嚷，我相信自己的声音足够响亮。再说，它会对我的耳膜造成不适。你的心意老师领了，把它退了吧，不要克扣自己的生活费。”果真被我言中，他省吃俭用了一个月网购了这款扩音器。

后来，我推心置腹地和学生谈了一节课。老师就如同环形轨道上的一个球，绕着起点奔向终点，周而复始。每毕业一届，学生脱离轨道，老师还在无休止地转动且永远保持期待。或者就像一个二胎妈妈，总是对下一个充满无限期待，但当我真的生下老二，才发现每个孩子都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

学生毕竟是一群孩子，偶尔的懈怠可以理解。当我气馁的时候，想想自习课后，他们为我倒满整杯的热水，真诚地说：老师您要多喝水；想想他们因偶尔驰骋球场而忘了交作业，主动递上戒尺，老师您打我吧，不会有下次了；想想运动会上，他们热情地呐喊，整个班级拧成一股绳，为取得的成绩欢呼雀跃，再多的怨气也会烟消云散。所有老师都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