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朱秀坤

《教育导报》
2021年第110期(总第3638期) 导报四版

■朱秀坤

天蓝,气清,没有风。多日阴雨之后,和暖的冬阳大大方方地洒落下来。人家的阳台上、小院里,晾晒的不是花花绿绿的衣被,就是碧绿生青的雪里蕻——呵,又到腌菜时节了,有趣的是那些带着缨子的白萝卜,翠绿养眼的锯齿叶片连在雪团似的萝卜上,像极了大头娃娃偏穿了件细腰绿罗裙。

突然一串“喳喳、喳喳——”声传来,是两只花喜鹊,停在一棵柿树上,啄食,黑白分明的花袄尤其干净,漆黑的尾巴在阳光下闪出几分钢蓝。两位毫不客气地各吃一个橘红的柿子,长喙扎进烂熟的磨盘柿子,几乎能看到溅起的汁水,甜蜜蜜地喷在阳光下,让人眼馋!树上的果实并不多,也就五六个吧,疏疏地缀在树梢上,是够不着摘,还是专门留给鸟雀的?说不清。不过,在初冬的庭院里,阳光晴得那么好,天空蓝得那样醉人,两只可爱的鸟叽喳欢叫着,倒丝毫看不出一丝冬的萧瑟,反添了些许生机,树上的叶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三四片亦让霜打得通红。就这寥落的红叶,两只喜鹊,蓝天下,树梢头,五六个柿子小红灯笼一般照着,如一幅画似的,好像白石老人就喜欢描几笔这样的小品吧?即便少了茂密的叶片又有什么要紧,那声声鸟啼生机勃勃,不就是树上的叶与花吗?

与我一同观赏这喜鹊啄食图的,是白发萧萧的庭院主人,鸟儿吃他的柿子,也不恼,脸上却挂着笑,得意呢。若将他一并画进去,就是一幅“柿柿(事事)如意”的和谐图了。

初冬时候的银杏叶,黄得那样纯正,那样透彻,那样晃人的眼睛,也是一景。满树的叶片金鱼尾巴似的,在枝头招摇,雨天里,一片片簌簌而下,全都湿透,踩在脚下,“窸窸窣窣”,便有种凄凉之感。但遇上晴天,微风轻拂,抬头,一片片稀稀拉拉的还不肯落,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映了水磨蓝的天,特别的清新隽永。站立树下,捡起一两片小扇似的叶片,摩挲着、思考着,想到“蓦看银杏势参天,阅尽沧桑不计年”之类的诗句,仿佛立在若干年前的某座古寺旁,山门前,老树下,面对渐行渐远的一个背影,漫山铺满银杏叶,空留一人暮色茫,种种情思涌上心头,人不觉就痴了。……

其实在我们水乡,初冬时的桑树叶、杨树叶、法桐叶也颇值得一看,不必多,疏疏朗朗的,无论在淅沥的冬雨中,还是在如瀑的阳光下,深深浅浅浓淡不一的黄叶,树下走着三两位行人,或背靠着一座红砖瓦房,有了烟火气息,也好看。

但我更喜欢到郊野,看芦花,看荻花,看醉汉似的乌桕扑在水面上,试想,在一望无边的水乡平原上,突然来一棵饱经沧桑的乌桕树,满树的叶子就像燃烧的火焰,多让人眼热,真能点燃心中的激情。乌桕的叶片细看起来就像小鳊鱼一样,风一过,活泼泼地在那里游动,影子映在水里,更像鱼儿在嬉戏,好玩呢。叶落,就有了洁白的乌桕籽,远远一瞧,几可与梅花乱真,难怪诗里写:“前村乌桕熟,疑是早梅花。”此时,同在水湄处,洁白的荻花映了日光,那种空灵与岑寂实在是美。而灰白的芦花潇洒地将花絮飘满整个苇滩,如雪似的,捏一管箫或笛,吹至月凉如水,该是怎样的一种清欢。

那天外出,不想在一小区里竟看到些橙红的矮樱和绛紫的榉树,让人眼前一亮。更难忘的是三株鸡爪槭,叶裂较深的红叶就如丽人的醉容,娇嫩润泽,活泛风韵,闪着诱人的光芒,真比二月花还要艳丽。树下是一儒雅中年,捧了本书,正埋头用功。

那一刻,冬阳如金,红叶正美,沐浴在如斯初冬中,心里真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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