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虽然新冠肺炎疫情阴霾不散，雨雪交织风梳骨寒，但辞旧迎新之际，街头处处张灯结彩，热闹又喜庆，连寂寞的乡村也开始生龙活虎起来。

家人欢聚，其乐融融。然而，夜半醒来，我还是想到了自己的学生。因我执教于小镇中学，班上的学生多是附近村里的农家孩子。为了生活，很多孩子的父母都背井离乡外出谋生了，或打零工，或做生意，几乎很少返乡。平日里，学校开家长会，到场的也多是白发老人。至于父母离异或去世的那些孩子，就更需要关爱了。也许因为我也是农家出身，又有些童心未泯，孩子们平日里跟我相处得不错，一下课就喜欢往我办公室跑，有什么知心话儿也愿意向我倾诉，即便我并非班主任，对于学生的情况也算“知根知底”。

当我把准备去学生家看看的想法告诉妻子时，她竟打趣道：“人家都是弟子给老师拜年，你这是要去给学生拜年啊！”大过年的，我以为她不太乐意，不料妻子笑道：“那我陪你去吧！”我也笑了。

今天要去看望的这个学生，妻子是知道的，前不久还托我把女儿新买的一件外套送给了她。这个女生跟着年届七十的爷爷、奶奶生活，家里还有个残疾的姑姑需要照顾，家中境况说起来就令人心酸。

当我大包小包地从超市拎回饼干、酸奶、坚果等物，又带上几本新买的儿童小说、励志读物等准备出门时，妻子一把扯住我：“这就走？红包准备没有？”我当即赧然，是哦，怎么把红包给忘了呢？可平日里我都用手机支付，口袋里一时也没现金。妻子便找女儿商量，先借个红包，谁知女儿很“抠门”，只愿“借”200元。没辙，权且这样吧。

雨冷风寒，车行匆匆。快要抵达女生所在的小村时，我一打电话，才知弄错了，原来她家并不在那儿，她平日是住在那儿的亲戚家，周末才由爷爷接回去。妻子说：“你这个老师不称职哟！”愧哉！我赶忙问了村名，调头前行。

远远地，我们便看见女孩撑了把伞立在村口，自然是在等我们。“这就是‘传说中的’你师娘，哈哈！我们来给你和家人拜年啊！”下了车，我笑道。女孩闻言也笑了，羞涩地喊了声“师娘好”。她的爷爷也迎上来，接了东西，把我们领回家。闲聊间得知，镇里村里对他们家也挺照顾，学校替孩子申请的补助也总能及时拿到。我们问了问孩子的寒假学习和生活情况，一番叮嘱，又一番鼓励，就准备告辞。妻子掏出红包对女孩笑道：“你比我女儿还小几岁呢。过年嘛，我代表你老师给你发个小红包啊，200元，不要嫌少哟！”说着，硬塞给女孩，女孩很腼腆，接过红包，有些坐立不安，我又笑着劝了几句。女孩的爷爷竟一边推辞，一边去厨房拿出两条活鲫鱼来，女孩的奶奶也从屋后的菜地抱来两棵大白菜，一定要我们收下。我们当然很感谢，但东西也真心不能要。直到得知我俩的父母也一直在乡下种地，家里有菜时，老人家方才作罢。

车子重新启动，小村渐渐后退。我的内心里，依然回旋着隐隐的愧：“200元也真是太少了呢！早知道……”“早知道啥？就说你不称职，你还不服。我趁你没注意，又偷偷往红包里塞了300元！”妻子揶揄道，“那可是我的私房钱，记得回家微信转给我！”“啊！那你怎么还对女孩说是200元呢？”我有些惊喜，心底的愧意也减轻了些。“你还真傻啊！说多了，人家也不收啊！钱多钱少不重要，只要学生能感受到老师的这份心意，不也就够了吗！”妻嗔道，“好好开你的车，先做个称职的驾驶员吧！”

“哈哈！好嘞！”雨比来时小了些，田野径畔，时不时地有零星的金黄明艳的油菜花迫不及待地跃入眼帘，春天，真的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