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把新桃换旧符

■曹春雷

《教育导报》
2023年第7期(总第3772期) 导报四版

幼时在乡下过年,读春联是一大乐趣。那时临近过年,村里的“秀才”们就要忙起来,因为要为登门的乡亲们写春联。刚写好的春联一副一副摆在院子里晾着,红彤彤的一片。

除夕那天一大早,各家各户在院门口忙着贴春联。春联一贴上,大街小巷的气息马上就不一样了,年的氛围立刻就浓厚了起来。我把自家的春联贴完后,就和小伙伴约着,到处走走,看看别人家的春联,诵读各种各样的春联对子。我们把各家的春联进行对比:谁家的春联贴得早,谁家的春联写得有趣,谁家的春联贴反了。

邻居张叔是生意人,他家院门上的春联,通常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十字路口的李婶家,在村里开经销部,卖些日用百货,她家的春联经常是这副:百问不烦百拿不厌,笑容常在笑口常开。家里有当兵的人家,春联是这样写的:民拥军意比泰山重,军爱民情似东海深。

我最喜欢奎山大爷家的春联,他在村小学里当教师,字写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春联的内容生动有趣。他家院门前有个池塘,有杏树也有柳树。有一年的春联是:雨洗杏花红欲滴,日烘杨柳绿初浮,读起来感觉春意融融,意境很美。

也有人家把春联贴错了地方,院门上赫然贴着:“勤饲养六畜兴旺,多积肥五谷丰登”,那是应该贴在猪圈或羊圈门上的。我们哈哈笑过之后,赶紧进院告诉主人家,出来时兜里装满了主人给塞上的糖和瓜子。

村里辈分最长、年龄最大的青山爷,据说是当年的老“秀才”,春联写得很美,有一年是:蒲叶桃叶葡萄叶,草本木本;梅花桂花玫瑰花,春香秋香。还有一年是:丫头吃鸭头,鸭头咸,丫头嫌;童子击桐子,桐子落,童子乐。像绕口令一样,我们在大街上大声念,青山爷听到了,就走出来,捋着一把白胡子,看着我们笑。

最特别的一副对联是建国叔家的,他那年做生意赔了本,年前的几日,天天有人登门要钱。他就写了一副对联:年难过今年更难过,债要还是债都要还。横批:有还才还。意思是莫要催,我有钱才能还啊。20多年过去了,他现在生意做得很大,日子红红火火。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当年那副对联。

如今在乡下过年,春联大都是印刷的,虽然看起来精美,但千篇一律,总感觉缺少了喜庆的气息。我很怀念小时候在街上挨家挨户读手写春联的那些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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