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还有“虫子”

■米丽宏

《教育导报》
2023年第48期(总第3813期) 导报四版

《小虫子》

庞余亮  著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3年2月

ISBN:9787020177561

长篇散文《小虫子》,是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庞余亮获奖作品《小先生》的前传。在这部颇具童话味道的书里,作家记叙了小主人公“老害”与各样虫子斗智斗勇、相伴成长的童年故事。

自19世纪中期法国作家法布尔的《昆虫记》问世后,昆虫在文学上的地位便愈加确立,它们似乎跟童年叠印起来,成为永恒的主题。

谁没有童年呢?谁的童年没有一部属于自己的《昆虫记》呢?

在那个四面环水的小村庄,小虫子是怪孩子“老害”的“玩伴、敌人、玩具、食物和零花钱”,是慰藉他孤单心灵的糖果。这个常被父母忽略的笨孩子,童年里充满了歧视、饥饿、乏味和幽暗;幸好,无处不在的小虫子来到他生命中,于苦涩日常里穿插布局,让童年有了滋味和光彩,似一种“爱和恩情”,最终助他长出“翅膀”。

那些入书的小虫子:蜜蜂,蜻蜓,鼻涕虫,尺蠖,袋蛾,蝼蛄,天牛,萤火虫,棉铃虫,丽绿刺蛾……每一只都能牵引出一个悲欣交集的故事,描出一个家庭乃至一座村庄粗野、窘迫而又单纯、善良的心理纹路,让读者重拾人生中最珍贵的野生光阴。

上世纪70年代,乡村生活贫穷苦涩,作为一个不被人重视的孩子,“老害”的日子更是充满了孤独寂寞。然而,儿童的心灵天真纯净,看世界的角度单纯而真诚,虫子们因此成为一种化解苦日子的溶解剂。老害通过自我虚构的“虫子”童话,找到了生活中的快乐和诗意。比如,《蜜蜂与怪孩子》,写老害将蜜蜂头部和肚子拉成两段,去舔吮蜂肚里米粒大的“蜜蜂蛋”,被蜂刺蜇得满嘴肿胀。那疼中的甜,却成为记忆里最甜的甜。

《有关袋蛾的科学实验》,写老害看到天才裁缝袋蛾的技艺,便捉来一只袋蛾,让它在自己眼皮底下织一件彩色嫁衣。他捡来糖纸,一番苦心拾掇,又剪成碎屑撒在玻璃瓶里,袋蛾真的“做成了一件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嫁衣”,这个充满童趣的“实验”,见证着一颗诗性心灵。《蝴蝶草帽》一文,老害戴上父亲那顶半新的草帽,“像一朵金草帽做的云,飘过了一个个金草帽样的草房子”,而“触须像卷起的铁丝样”的蓝蝴蝶“合上翅膀停在路边的花上,像一叶蓝色的帆,又像合起来的蓝色手掌,它在招手,它在等他”,最终吸引他抵达了满是绚烂蝴蝶的河滩。为追赶被风掀跑的金草帽,他惊飞了脚边的蝴蝶,纷纷扬扬像被踩碎的花瓣。这童话般的世界,在一个贫苦、自卑的孩子那里,何尝不是一种美的抚慰?

可贵的是,作家在对小虫子的书写中,还承载了中国式的传统伦理和亲情。生活的贫穷和疲累耗尽了大人心中的温情,父亲、母亲、六指爷、老穷叔……艰难而粗粝的生活,泯灭了他们心中的温情。那“冒不出明火的浓烟一样呛人的暴躁脾气”,给孩子带来难以忍受的家庭暴力。但在《火车蜈蚣》一文中,历来惧怕蜈蚣和蛇的母亲,为满足儿子对蜈蚣的好奇,竟容许他将其养在玻璃瓶里,导致自己噩梦连连。为避免蜈蚣对孩子的伤害,母亲要求父亲斩断蜈蚣头部的毒钳。当儿子真的被蜈蚣伤害后,她用碱水帮儿子清洗,并安慰儿子,向他保证“全村的公鸡多替他打了一次鸣”。

从小虫子那里,老害认识着世界,也得到了治愈。《棉铃虫啊钻心虫》一文中,老害看到母亲因长时间劳作而腰疼得痛不欲生时,他央求母亲“打他几下,这样解疼”。这个奇怪的央求令人泪下,自卑的老害,竟以惩罚自己的方式来换取母亲的片刻舒适。当父母因他爆发家庭打斗时,他独自去了月下的棉花田,以捉棉铃虫来抵消自己的过错。捉完棉铃虫归来,他感觉星星也为自己挂起了勋章。

他是那么敏感地捕捉着父母的一点点爱意,当母亲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护”着他说话,当他第一次看到筛米的母亲白发苍苍而嚎啕大哭,引来母亲的粲然微笑,那是多么中国化的“爱”之场景啊。

同法国作家法布尔皇皇10卷的《昆虫记》相比,庞余亮的《小虫子》既继承了其广阔的悲悯心和思想性,写出人与虫子共生互照的情谊;又借小虫子敞开自己的内心世界,将一颗自然生长的爱心,捧在读者面前。细微的诗意与温情,如夏夜萤火般,悄然照亮了我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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