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伟
寒露到了,天气由凉变冷。凉在肌肤,冷入骨髓。每年到了寒露时节,母亲都会炮制一场盛大的“暖事”,来提醒一家人该御寒了。她从生活细节入手,恨不得在家的每个缝隙里都安放一个“暖”字。
记得我们小时候,寒露一大早,母亲就开始翻箱倒柜,把入秋以来准备的厚衣服拿出来。“吃了寒露饭,单衣汉少见。”寒露之后就该穿毛衣了,母亲早已把我们的毛衣都洗过、晒过,修整一新。那个年代孩子们一般穿旧毛衣,旧毛衣实在没法穿了,母亲会拆掉,加入其他毛线,再织一件新的,所以我们的毛衣都是花花绿绿的。家里杂七杂八的线团,都会被母亲利用到极致。那些杂色毛线,不讲究颜色搭配,红绿黑白交织,却别有一番朴素的味道。我上初三那年,母亲给我织了一件大红毛衣,用的全是新的红毛线。我穿上新毛衣,像过年一样兴奋。妹妹艳羡地看着我说:“这毛衣你穿小了我就能穿了。”那件毛衣我穿到冬天,而且一整个冬天都没穿棉袄,可却觉得比哪一年都暖和。
除了我们的衣服,母亲还会把厚被子拿出来。因为家里种棉花,母亲每年都把棉被翻新一下。她把厚棉被一床床抱出来,不像平时那样叠得方方正正,而是铺展在床上,还会把脸贴在上面,很动情地说:“一会儿太阳出来,把被子晒晒,能晒出香味来呢!”我觉得那几床厚嘟嘟、软乎乎的棉被,是母亲对寒露这个节气的一种致敬。她用这样的方式迎接寒露的到来,表明自己对寒冷的态度是悦纳。生活就是如此,寒霜风雪每年都要来,微笑着接受就是了。
我们这里寒露没有什么特别的习俗,不过母亲总会在这天做“寒露饭”。我家所谓的“寒露饭”,其实就是一锅暖暖的大炖菜。用暖对抗寒,永远是人们的生活智慧。寒露时节的白菜,吃起来口感不错。母亲把白菜切成大块,再准备好豆腐、粉条,有时还会放入一些五花肉。这种比较粗放的做菜方式,主打一个“暖”字,非常适合天冷时吃。各种食材在大铁锅中咕嘟嘟炖着,不多久香味儿就出来了,溢满了屋子。满屋热气缭绕,母亲在热气中穿梭,还会啧啧道:“真香!”吃大炖菜的时候,不用盘子盛,而是每人一大碗,吃个够。由一碗大炖菜开启的寒冷之旅,注定全程都会有温暖相伴。
寒露时节,暖事盛大。除了衣和食,母亲还会把家里的门窗通通检查一遍,看有没有哪里漏风。冷风呼啸的夜晚,如果门窗不严实,可够人受的。有缝隙的窗子,母亲会修一修,或者在上面钉上一层塑料布,这样就可以完全把寒冷阻挡在外了。母亲还会指挥父亲,把家里的门好好收拾一番。父亲修门时那种叮叮当当的声响,也是寒露时节的标志。
寒露是秋天的第五个节气,在二十四节气中显得平平无奇。不过母亲每年都会把寒露节气过得有香有味,有声有色。在我家,寒露时节几乎成了分水岭一样的存在,意味着从此要向暖而行。
母亲的寒露暖事,成了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已经坚持了多年。最近一些年,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寒露暖事又有新内容,比如母亲总会为家人添置不少新的衣服鞋帽,寒露饭也更加丰盛。岁岁寒露,不变的,是母爱温暖。人生在世,有家有爱有温暖,足以抵挡一切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