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春色无人管

■陈志发

《教育导报》
2024年第22期(总第3917期) 导报四版

和城市相比,乡村是更适合春天撒野的地方。

小桥、竹篱、烟雨村庄,再加上几线浅山,是关不住春天的。它是一个调皮的小孩,立春的闸门一打开,就如关得太久而躁动的羊群,喷薄而出,涌向了田野、山川。

草地本来安安静静的,盖着冬天枯黄的棉被、做着沉沉的美梦。它不管,用春雷当脸盆,“隆隆隆”地贴着地面敲打;又扯来无边无际的雨丝,绵密地絮叨。草地被吵醒了,不得不翻了个身。明媚的阳光,刺得草地两眼迷幻,它伸伸懒腰,打了哈欠:哦,春天来了。短短的睫毛,一根根竖起来,绿茸茸的。春天不管,在草地上翻着跟斗,扯着草地的睫毛玩耍。“草色遥看近却无”,春天很不满足。

桃花、李花、玉兰花、油菜花、白菜花,还是花骨朵儿,一把把米粒样、拳头样蹲缩在枝头。它们在和雪花玩捉迷藏呢。生性好动的春天可不耐烦,它毛手毛脚地一树树爬上去,把这些小精灵一朵朵全掰开了,像打开了一把把雨伞。面对一夜之间的变化,枝头开始热闹起来,那“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是花开,而是对春天的责怪呢:是哪家小鬼儿,打扰了我们的游戏?

春天当作没听到。它觉得好玩,很开心。不知又从哪扛来个颜料桶,蹦蹦跶跶地跑来跑去,把桃花刷成红色,把杏花刷成白色,把金黄的颜色刷满油菜花的身上。春天从不节省,反正它桶里有的是颜料,赤橙黄绿青蓝紫,满世界地随意地涂去。于是,山绿了、水绿了、杜鹃花红了、紫云英紫了……“哈哈哈”,春天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春天拉开了栅栏,把成群的鸭子赶下了水。鸭子“嘎嘎嘎”地在水里扑腾。“春江水暖鸭先知”。可苦了“鸭司令”,他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梢,“咻咻咻”地就是没法把欢呼的鸭子们聚拢起来。春天把黑水牛也牵了出来。看着吐着水汽的泥土,闻着渐来渐暖的空气,牛们在山头、田畴里昂着头,“哞”地一声叫唤,悠悠远远地,像是拉响了春天的汽笛。青蛙扑进了池塘,蚯蚓钻出了地面。燕子也带着那剪刀似的尾巴、穿着特有的黑白相间的服装来了,在田野上上下翻飞,“唧唧唧”的叫声,是它们与春天的呢喃。

春天还不满足,把手中的包裹一抖,溪畔、山谷、空地上,一下子撒满了嫩油油的野菜,荠菜、灰灰菜、香艾……惹得那些乡民,即使下着蒙蒙细雨,也披着雨衣、戴着斗笠,挎着个小篮子来到野外采摘。挖荠菜的,右手抓着个小铲斜斜伸进土里,左手捏着嫩苗一提再抖抖,餐桌上的时鲜就隐隐地在舌根处散发出清香。剪香艾的,拿着把小剪刀,在泛着青色的大地上蹲着,艾草还没长高,平平地贴在地上,毛茸茸的裂片叶子散发出浓浓的艾香,手似乎还没触到,就被染成绿色的了。待剪满了一篮,她们就要用它做糯软清香的清明馃。

“布谷声中日又斜,石桥流水两三家。乡村春色无人管,开尽棠梨几树花。”春天野着呢,它在每一棵草上、每一根枝条上、每一道土地的裂缝里、每一缕风中滚打、嬉闹,忙得不亦乐乎。乡村人也忙着采青、开犁、下种、播撒希望。一年之计在于春,谁有空管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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