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翅膀

■王优

《教育导报》
2024年第35期(总第3930期) 导报四版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在同事的办公桌上,我看到了《秋园》。

由阳台改建成的厨房,不过5平方米的小小空间,除了水池、灶台和料理台,连一张桌子都放不下。每天忙完一日三餐,60多岁的杨本芬就坐在矮凳上,以高凳为桌,在一沓白纸上开始写关于自己母亲的故事。“洗净的青菜晾在篮子里,灶头炖着肉,汤在炉子上滚沸,抽油烟机在轰鸣。”

阳光透过窗棂,光斑落在书页上,光影交错间,文字仿若潭水里的游鱼,影布石上,空灵静谧。《秋园》讲述的是“妈妈”和“我”的故事,我读到的是两代女性生生不息的坚韧和美好。还有阅读的美好、写作的美好。

小时候,我也喜欢阅读,这大概来自于祖父潜移默化的影响吧。印象中,闲暇时候,祖父的膝盖上总是摆着一本书。听父亲说,祖父本是一名乡村教师,肚子里很有些墨水,字写得极好,还做过文书。后来生活发生变故,遭遇许多不幸,改做裁缝,在裁裁剪剪中连缀缝补破碎而艰难的日子。最终回归农人本分,与泥土打交道,同庄稼厮守。荒芜的岁月,乏味的日子,沉默的祖父愈加沉默。劳作之余,他粗糙的手捧起了泛黄的书。简陋的瓦屋里,靠近大门的椅子上,捧着书的祖父安安静静,仿佛一帧静物画,自带一种迷人的光芒。

我常常被这种光芒打动。我不知道书里究竟有怎样神奇的世界,会让祖父的面容如此沉静,以致全然忘却了现实的种种不堪。这样的好奇吸引着我,引导着我走近祖父,走进祖父的闲书,一探究竟。

祖父读书极慢,一本书常常要看很长时间。他爱坐在客堂的竹制凉椅上,无论冬夏。冬天常垫一棉垫或是旧衣,椅下搁一火盆;夏天便执一把蒲扇,偶尔摇摇,驱赶嘤嘤细蚊与炎炎暑气。有时,他会于凉椅上睡过去,仰头,微张着嘴,鼾声渐起。书横于腹上,间或滑落于地。

这些书基本上是借来的。传来传去,厚书被翻得越来越厚、越来越旧,有些已经残缺,祖父依然爱不释手。有时候,看了上部没下部,祖父会和我讲书里的某个情节,推测接下来故事的走向。无论我编造出怎样的情节,祖父总是颔首点头:“嗯。有可能。”当我说出对某个人物的看法,祖父常常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细细听我述说孩童稚嫩而鲜明的爱憎。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这样的道理多年之后我才明白。渐渐地,书中的故事长出了无数的触角,将我牢牢缚住。这些书为我打开了另一扇窗,一点点丰富着我贫瘠的童年和想象。

那时候,可读的书非常有限。一切可看之物,课本、杂志、连环画,甚至家里包面条的一小张旧报纸,于我都是宝贝,总要翻来覆去地看。自己没有书,常常借书来读。借来的书,要飞快看完,在规定的时间内归还。借来的书,读得认真,记得也牢。我对某些词句特别喜欢,就模仿着用,作文自然比别人写得好,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课堂上念,那时的我,快乐得若飞鸟投林、游鱼入海。

时光流逝,岁月变迁。我渐渐远离了书籍,内心荒芜。于是重拾书本,回归阅读,在文字中寻求安静与力量。闲暇时光,游走于文字,徜徉于墨香,先后有多篇文字被各级各类报刊采用。

一个静谧的午后,我看见一个女孩坐在树下阅读。春日的阳光暖融融的,黄葛树的嫩叶鲜得滴水,鸟雀叽叽喳喳、跳来跳去。女孩捧着书本,微微低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整个世界只剩下幽蓝的大海。雨后初晴的阳光洒满园子,花粉是金粉,鸟声如水滴,捧着书本的女孩,瞬间长出了透明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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