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是跟奶奶睡的,每天晚上,是我最期盼的时光。直到今日,我仍会时不时回想儿时的夜晚,想起奶奶给我讲故事的一幕幕。
儿时的我,听到的所有童话、神话故事、童谣,全都来自一字不识的奶奶。奶奶没有读过书,她脑子里的那些故事从何而来,至今对我仍是个谜。
小时候,我每晚都和奶奶一起睡,躺到被窝里,我就让奶奶给我讲故事。现在想想,该怎么形容奶奶那时的语调呢?说是“讲”吧,没有添加一点自己的语言;说是“唱”吧,又不拖腔拉调。像顺口溜一样,干巴利脆、通俗易懂。在这里,就说“讲”吧!
如“小巴狗,上南山……”“月姥娘,明晃晃……”“小木碗,圆悠悠……”,都是我跟奶奶学会的。
至今记忆犹新的,还是奶奶讲了几千遍我都听不厌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山伯坐书房,每日念文章,心中想起祝九郎,不知在何方……”当我听不懂时,就赶紧打断奶奶,问她啥意思。有时也怕我不解,唱完一句,不用我问,奶奶便给我解释:“山伯”指一个叫“梁山伯”的人,“祝九郎”是一个叫“祝英台”的人。翻译一遍,奶奶再唱,就不用停了,她尽管唱,我尽情听。寂静的夜里,只有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盯着奶奶笑眯眯的脸,听她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地讲着……
每当奶奶讲道:“走一程又一程,四程来到一条河,河边正好一对鹅。鹅公鹅婆成双对,两足忙忙快如梭。英台忙叫哥看鹅,认认哪个是公鹅。贤弟说话太啰嗦,读书之人比娇鹅,管它公鹅与母鹅,走吧……”我都笑得手舞足蹈,把被子踢开了,才感觉笑了个够。那以后,每当奶奶快要唱到“管它公鹅与母鹅,走吧”这句时,我都做好了准备,一是准备着跟奶奶一起唱;二是准备着手舞足蹈。
可每当奶奶讲道:“梁兄啊,不能同生求同死——狂风大作,大雷大雨,只听轰然一声,坟墓裂开,祝英台纵身跳入坟中,转眼梁山伯、祝英台化作蝴蝶成双在飞……”我的泪总是不知不觉挂满面颊,直至把被子湿透。这时,奶奶就会把我拉进怀里,轻轻拍打我的背,直到我迷迷糊糊睡去……
时光虽一去不复返,可奶奶给我讲故事的情景仿佛从未走远,如今忆起,仍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