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爱站在阳台上看那盆风信子,粉紫色的花穗慢慢舒展,像女儿初学握笔的模样。陪伴孩子成长,恰如感受植物的呼吸,要蹲下身子静心感受。
3年前的早春,女儿攥着幼儿园发的蚕卵冲进家门。“爸爸,老师说蚕宝宝会变成月亮船!”那夜,我遍寻桑树,终于在城郊老巷采回带着春寒的嫩叶。当第一只蚁蚕破卵而出,女儿举着放大镜惊呼:“它在写诗呢!”在孩子眼里,生命破茧都押着韵。
蚕蜕皮时,女儿轻手轻脚拉上窗帘:“它们在换新衣裳,需要隐私。”某个清晨,阳光穿透蚕茧,她忽然转头问我:“蚕丝是不是月光织的?”原来每个孩子都是天生的诗人,需要的不过是愿意倾听的耳朵。
雨季,女儿迷上了蜗牛。她举着玻璃罐在小区花园逡巡,说是给“慢先生”们准备了“透明公寓”。我们趴在鹅卵石路上,看蜗牛用黏液绘制地图。“它们的壳里是不是藏着天气预报?”女儿的问题让雨水也感到奇妙。她给每只蜗牛起名,叫“慢慢”“吞吞”“散散步”,说这是在教它们认字。
深秋,女儿蹲在枫树下收集落叶。绛红、赭黄的叶片在她手中变成漂亮的书签。她说:“每片叶子都是树写的日记,要帮它们找到合适的读者。”女儿的童趣藏在会眨眼的露珠里。
冬夜,我们围炉读诗,炭火将诗句烘焙得松软香甜。女儿问:“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绿’,是王安石从柳芽那偷来的颜色吗?”这样的问题让我恍然,原来每个汉字都是会发芽的种子。我们用砂糖橘摆“山”字,用桂圆核排“川”字,食物的香气里,文字也有了温度。
如今,阳台上的风信子开到第七轮,女儿用显微镜观察花粉,她认真记录的样子让我想起破茧的蚕。我突然明白,所谓爸爸,是孩子探索世界的脚手架——不必急着告诉他们答案,只需在恰当的高度递上望远镜。就像此刻,暮色中,花粉在她实验本上洇开,比任何标准答案都更接近春天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