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华清似秋

■米丽宏

《教育导报》
2021年第83期(总第3611期) 导报四版

9月中旬,栾树的细密黄花乱纷纷撒落,悲秋的人见了,不免心里一紧。一年,就这么又见了底儿。季节瘦、时间窄,宽宽的指缝留它不住,如栾树花,一地萎去,不忍扫,不忍踩,却无法捡拾。

晨起,又来公园石径的栾树下散步,忍不住要抚摸,要仰望。栾树看我多情,也扬一层簌簌碎碎的花瓣,在我肩上、发上。周围静悄悄,我心里却涟漪不断,“叮咚”一声,“叮咚”又一声。这小花朵好像落到了心间,一层,又一层。

可是一有脚步声传来,我就跳开去。我不愿意让人看到。这季节轮回里的感怀伤时,曾是古诗歌的核心,那么珍贵,没它,哪有好诗。但对于现代的我们,那种情思却是多余和矫情。

其实我也一样,年纪渐长,对生活的钝感越来越强,但栾树之思,却让心弦一紧,说不出的感怀悠悠。栾树的花,叫做栾华,有姓有名,清清淡淡,像中学生的名字。即使你凑近了鼻子去闻,也闻不到一点气味。可我为什么一看到栾华,就产生一种臆想的甜呢?是我把她跟桂花混淆了吗?

一场秋雨令人身心寒凉。栾树开花了,轻轻柔柔,萼片5个,有小睫毛,有花瓣4片,色彩明黄细碎,像大自然温柔悲悯的气息。也像拉响的一段小提琴曲,琴声透明,轻暖,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缩微的浑金璞玉。

琴声凋落,引发色彩的交响。栾树很快进入了生命中的华彩乐章:叶尚绿,花正黄;串串蒴果,青如碧,早熟的蒴果嫣如火。多声部的绚丽交响,集合在一棵树上,也不乏繁华富丽之气象。

栾树,在古代,被称作“大夫树”。按照周礼,从皇帝到普通百姓的墓葬分五等,分别栽种不同的树以彰显身份,士大夫坟头,栽的便是这栾树,它算得是庙堂之树了。也许就是因为栾树的进退有据?在庙堂,则面向内心;在凡间,则随缘自适。万木争荣,你们尽可以在春天的阳关大道上春风得意;我呢,秋日小径上,也能开出一片锦绣天地。栾树的不争,有温厚端穆之美。

栾树的蒴果像精心折好的小袋子,圆三角特别留了一个一个口儿。暖阳清风,从口儿里缕缕穿过,蒴果,就青转为黄,黄转为红,最后在深秋的寒霜里,全部成为嫣红,绚成一团团火。火烧处,扑踏,扑踏,掉下一颗颗念珠样的栾树籽。那念珠儿,溜溜的灰光,幽幽的亮。

它多像我们普通人的日子啊,有时候免不了灰扑扑,但对细微事物的关注和热爱,为日子上了一层幽亮的包浆,回望时,颇耐玩味。

这么多个秋天,我已习惯年年去捡拾一些栾树籽,回来穿成珠串儿,捻在手里,细数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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