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硬读”

■路来森

《教育导报》
2021年第113期(总第3641期) 导报四版

■路来森

交流读书,常常听人说:“我终于将 XX书啃下来了!”言下,甚是欢喜。不过,在我看来,却是颇为不解:“啃”下一本书,是何等艰难?你是真正读懂了,还是只为“啃”书而“啃”书?那个“啃”的过程,你又是否真正享受到了阅读的乐趣?

而我通常,称这种“啃书”之法,谓之“硬读书”。我也因此常常反思:“硬读”何益?

读书,无外乎两种情况:一是专业性阅读;二是自由性阅读。

专业性阅读,不管是为了获取学位,还是为了专题研究,抑或是为了其他,归其要,都是一种“功利性阅读”,目的是“学以致用”,如此,“啃书”或者“硬读书”,未尝不可的,攻坚克难,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也许,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实现专业阅读的目的。

而自由阅读呢?却未必一定要“硬读”了。

自由阅读,贵在“自由”,自由地选择阅读的书籍,选择自由的阅读方式,在自由阅读中,获取知识,增长见识的同时,也获得一份阅读的乐趣,才好。

因此,我赞赏蒙田关于读书的一段话,他说:“有些学问枯燥无味,艰深费解,大多数是迫于生计而勉为其难,这就让那些还在为尘世效力的人去做吧。至于我,只喜欢那些有趣易懂的作品,让我精神舒畅,不然,就是那些读了感到宽慰和劝导我如何处理生死大事的作品。”

这段话,意思大概可分为两层:前者所言,就是指的那种“功利性阅读”,迫于生计,学以致用,就让那些专业人士去读吧;后者,则是指蒙田自己的阅读取向——要阅读那些“有趣易懂、精神舒畅,感悟人生”的作品。

其实,蒙田的话中,还有一个阅读的辩证法,那就是阅读的“舍”与“取”的关系问题。“舍弃”的是“枯燥无味、艰深费解”之书,取得的是自己喜欢之书。蒙田之读书方法,大可为自由读书人借鉴。

不过,对于“舍弃”,寻常自由读书人,也要灵活对待。我之方法,有二:一是先放一放。一本书,你读不懂,可能存在着两方面的问题,一是知识积累不够,二是人生阅历不足。例如,有人说:“四十岁以前的人,读不懂周作人。”此言并非虚妄。周作人的书知识量太过丰富,周作人自称为“杂学”,可是又有几人能达到他“杂学”的高度和深度呢?读不懂,不要紧,先放一放,待后再读,亦未尝不可;二是“绕一绕”。绕一个圈子,绕到读不懂的书的外围看一下。比如,西方哲学著作,大多思辨性极强,如果你不懂外语,就只能去读翻译作品了,于是,又可能遇上翻译语言的欧化问题,阅读起来,就难上加难了。不要紧,不妨先放弃原著,读一些介绍该作品(或学问)的外围书。

我读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就是如此。读不懂,我就先读莎拉·贝克韦尔的《存在主义咖啡馆》,此书通俗易懂,一路读下,存在主义的诞生与发展、存在主义与现象学的关系、存在主义的核心概念阐释,等等,都能得到一个大体的了解。最重要的是,此书还将存在主义的主要哲学家的生平掺杂其中,给全书增强了极大的趣味性。读此书,不仅获得了存在主义的一些知识,而且还对众多存在主义哲学家的生平、事迹,乃至于趣事有所了解,受益匪浅。

我觉得,读完莎拉·贝克韦尔的《存在主义咖啡馆》,萨特的《存在与虚无》不读亦可。因为,我非专业研究者,只是涉猎而已,粗略了解,也就可以了。

撇开“硬读”,在求知的同时,还能获得阅读的极大乐趣,何乐而不为?因之,对于自由读书人来说,“硬读”,确然是不必要的。我倒是觉得,在借鉴蒙田读书方法的同时,不妨再借鉴一下周作人读书的选择标准:知识与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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