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黑板会“说话”

■夏晓磊

《教育导报》
2021年第117期(总第3645期) 导报四版

■夏晓磊

上次家长会,黑板成了同学们的“吐槽墙”、家长们的“表白墙”,学生因此有感而发写出了很多精彩的文章。这一次家长会,我还想让黑板“说话”。

时间选在周五下午,但学生事先并不知情。第一节作文课,学生拿到了半张作文纸,一个个充满好奇地瞅着我。我故作神秘:“这节课,请你们写一篇最短的作文,一共两句话,一句是你爸妈平时最爱说可你最不爱听的话,一句是你爱听可是父母却很少说或从未说的话,5分钟后收取。”

孩子们皱着眉头开始交头接耳,教室里嗡嗡一片,语文课代表一语中的:“别吵,我猜老师就是想看看我们和父母的矛盾点吧,写你讨厌父母最常说的那句话,然后再写你想听、你爱听的那句话。”我微笑着点头。

“原来如此,那好写!”一旦明确了任务,孩子们的驱动力立刻上线。

5分钟后,我就收齐了所有同学的“小作文”,而且一打眼就发现了好多优秀“作品”:一丁同学写得很工整,还拟了题目《你爱说的,我爱听的》;恒宇同学写了好几句自己不爱听的,同时配上了自己爱听的几句;靖茹写自己忽然发现父母没有之前耐心了,而自己也失去了与父母交流的热情……

学生看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担忧起来:“老师,你不会要拍图发家长群吧?”

“老师,你是认真的吗?”

“早知道我们不署名啊,这下‘死’定了。”

“放心吧,我是那种出卖大家的人吗?我只是想让今天下午的家长会有个话题。”我接着挑明了事情的原委,不料一石更是激起了“千层浪”:“在家长会上念这个吗?岂不是当众‘社死’?哎呀老夏你不地道啊!”“就是就是,你还是发家长群吧,我家长有可能不看群消息,还能躲过一劫。”

听到这里,我心一紧:孩子们究竟为何那么害怕父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呢?

“别着急,今天咱们让黑板替咱说话。下面我们选出重复率高的、有代表性的话语写到黑板上,不必署名。”我安慰一个个恍若“惊弓之鸟”的孩子。

“我来选!”“我来写!”“老师,要不要设计一下黑板?”“老师我会画表情包,需要不?”孩子们恢复了可爱,七嘴八舌起来。

我大手一挥,示意他们都上来,自行分工,一起把想法交给我们的黑板,让它“会说话”。

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我被孩子们的创造力惊呆了,他们把黑板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写了“你爱说的”,一部分写了“我爱听的”,配着图文,还有色彩斑斓的表情包……

两分钟后,“家长大部队”就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我们教室门口。“掌声欢迎!”也不知哪个孩子忽然喊了一声,掌声雷动,家长们何曾见过这“阵势”,我打开了门,他们谁也不敢第一个往里进。

这让我们班里的孩子有了“主人”感,纷纷站起来迎接自己父母。

“今天的家长会,分三步走:第一步,大家看黑板,哦,不是看,是听,我们的黑板会说话;第二步,大家看孩子们,他们课上的精彩你是否见过;第三步,同学们去上体育课,我们家长留在教室说说心里话。”我的“导入语”一下让喧闹的环境静了下来。

凝望、皱眉、偷笑、思考……全部发生在我们的家长听黑板“说话”这一环节。静默的5分钟显得好漫长啊,是时候开启第二环节了,我轻声宣布:“下面是我们的诗歌朗诵赏析课汇演,掌声有请一组上场。”

我们班同学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精神抖擞,背靠那面五颜六色还会说话的黑板,个个表现出乎意料的好,赢得了家长们阵阵掌声和喝彩。

轰轰烈烈一番“迎接”之后,孩子们说着笑着去操场上体育课,教室里只剩下家长们和我,还有那面会说话的黑板。我打开事先准备好的课件,轻音乐响起,大屏幕出示“和黑板说说我们的心里话”,家长们忽然就安静下来。

同是教师身份的一丁妈妈勇敢地第一个发言:“孩子们刚刚的表演太棒了,这真是一次别开生面的家长会,没有冰冷的成绩分析,而全是温暖的欣赏赞美。黑板上的字我看得也心惊肉跳,不知道哪句是自己孩子写下的,因为好几句他们不爱听的话我都说过,唉,教师职业病,有时候总喜欢挑孩子的刺。”紧接着就听到好多人附和:“与职业无关吧,满黑板上不好听的话我好像都说过了,孩子爱听的我可是很少说,我也不是老师,我咋也这么喜欢挑刺。”

淑琪爸爸站起来说:“我觉得那句‘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和你做父女’是我女儿写的,因为我说过这句话,没想到在黑板上看到了,感谢我懂事的女儿。”

金宵妈妈刚站起来,就止不住哭泣了:“黑板最底下那句‘考不好就别回家了’是我和他爸常说的一句话,其实我们家小孩很优秀,我们都知道,可是我们就是还想让他再好一点,我们不会说话,一说话就伤孩子,该怎么弥补啊。”

她这一哭,引起好多妈妈现场“飙泪”。

胜寒爸爸赶紧安慰道:“孩子都是好孩子,我们做家长的还需要好好成长啊,相信老师,相信孩子,大家别自我埋怨了,有问题及时改正就好了。”

听着大家开启了心扉,我出示了我课件的第二页:“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vs“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半句三春寒”,你觉得哪句更有道理?

大家议论纷纷,最后晓蕊妈妈总结说:“哪句难听说哪句,是本能,知道哪句有用说哪句,是本事。”大家深表赞同。

紧接着我出示了课件第三页:“心理专家马歇尔·卢森堡说,也许我们并不认为自己的谈话方式是暴力的,但语言确实常常引发自己和他人的痛苦。语言也具有攻击性,不要让自己随意的一句话,成为插进别人心里的一把刀。”

“对!对!”有家长边说边拿手机拍照。

我补充了一句话:“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适用于任何年龄段、任何人、任何事。”家长们纷纷点头。

最后我出示课件第四页:“批评的话好好说,着急的话慢慢说,建议的话轻轻说。各位家长,请擦干净黑板,写下你们想说的话,让黑板说给孩子们听。”

家长们奋勇争先,我们的黑板很快就变样了:原先的两部分合为一部分,家长命名为“孩子,我们爱你”,各种信任和支持的话语又温暖又包容,更令人欣喜的是,黑板上的话,少了些盲目的表扬,多了理解和尊重。

是啊,当你爱说的变成我爱听的,那么即便是寒冬,也会让我们的身心沐浴着春日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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