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铜胜

生活中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有所期待。期待生活过得更好，期待遇到美好的人和事，期待所有的人都平安顺遂。有时期待也会成空，或是不如期待的那样美好，这会让人失落，但新的期待会随之而来，生活就会在期待中变得越来越好。

每年的春天，我的期待总是很多，好像有些贪婪，但我相信春天是允许人们稍微贪婪一点的。

早春，期待去野外的麦地里放一回风筝，和家人一起，或是和朋友一道。这种想法大概是受清朝诗人高鼎的影响，他在《村居》一诗中写：“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东风起，村外的小麦开始返青。刚刚返青，还没有起身的麦苗，是不怕踩踏的。风筝在风中御风而起，我们在青青的麦地里飞奔追逐，比谁的风筝飞得更高。此时，风筝牵引的，是我们在春天里想飞的心情。

期待一杯春茶。喝茶，不只是很多人的生活习惯，可能已经成为很多人的一种生活方式。爱茶者众，茶就有了众生相。杜甫喜欢“落日平台上，春风啜茗时”；周作人则爱与二三友人，聚于瓦屋纸窗之下，细品茶味的清苦；钱锺书喜欢喝的红茶，是一种混合的复杂味道，是杨绛说的“滇红取其香，湖红取其苦，祁红取其色”，我们喝的茶，可能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尽管如此，我还是期待在春天，于茶山的茶亭里，或是于茶农家，沏一壶新茶，细细品味，茶香茶味，既品味春风，也冲淡生活中的几许烦恼。

期待着去踏青、采挖野菜，尝尝春天的味道。汪曾祺在《野菜》一文中写道：“春天来了，是挖野菜的时候了。踏青挑菜，是最好的风俗。”我家在长江南岸，江边和江心的沙洲上，有野生的蒌蒿、水芹、芦芽等；东南部的丘陵地带，野外有冬笋、春笋、小竹笋、蕨菜之类；田地里的马兰、荠菜、野小蒜之类的更多。应季的野菜一上市，可以在市场买一点，也可以抽空去郊外，自己去采，花不了多少时间，便能收获满满。都是为了一尝春天的味道。野生的蒌蒿、水芹、芦芽都可素炒，有种自然的清香。蒌蒿也可与咸肉同炒，肉的咸香与蒌蒿的清香，是相得益彰的。春笋的吃法各地大致相同，我最喜欢的是用切片的冬笋与咸肉同炒，笋片吸收了咸肉的重油，更显脆嫩，这道菜的食材搭配真是绝妙，取它物之短为己所用，又扬了它物之长，堪称君子菜。马兰、荠菜多为凉拌，也可作馅。小蒜的香味重一些，家乡就将小蒜焯水切段，与米粉拌和，做成米粉粑粑。春天，吃过小蒜粑粑后，才值得在日后慢慢回味，那是可以记得的家乡春天的味道。

还很期待听听春天的声音。春风春鸟，是听到的春天，风声轻细，鸟声欢悦。春天的雨很细，细到悄无声息，有时在草木之上，只是沙沙的轻响。春雨轻柔，但经不起它绵绵地下，不知不觉汇聚成溪成流，涓涓而下，弹奏清澈悦耳的水声。不过春天最好听的，还是人们喜悦喧闹的声音，他们会为一朵花开而惊叹，也会为一树花谢而感伤。

春天里，最期待的是春暖花开。春暖花开时，春风细、春雨柔、春花开、春叶新、春水生、春山绿，如此，人们的春衫也薄了，一切期待就那样自然地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