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忠新
小时候,因为换牙,因为龋齿,总是疼得我哭哭啼啼。却因着胆怯,我始终不敢去看牙医。当时父亲给我读了丰子恺的《口中剿匪记》,幼小的我很是敬佩老先生的勇气,但每每鼓足勇气到了医院门口,我总是被吓得哭闹着不肯进门,最终还是在疼痛哭啼中坚持到换牙结束。
后来的日子虽暗恨“牙匪”猖狂,却不敢不对其照顾有加。“牙匪”偶有骚动,我便愈加谨慎。上高中时从电动车上摔倒,牙齿居然先着地,当时有一颗牙掉了一小块,四颗门牙全部松动,剧痛让我差点晕过去,一天都不敢用牙嚼东西。夜里做梦,梦到满口的牙齿纷纷掉落,我吓得惊坐起来,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年轻,牙齿并没有大碍。上大学时,我又开始长智齿,脸肿得像半个球,依然没敢去医院。几次三番的闹过之后,智齿与我居然相安无事三十余载。
谁料年过五十,“牙匪”猖獗,让我又回到了小时候的疼痛和恐怖。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我更加敬佩丰老先生以牙齿喻官匪的睿智。牙齿本是身体的一部分,曾是主人的忠仆和护卫,与主人痛痒相关。但居功自傲,慢慢变坏,对主人虐害,令主人寝食难安,苦不堪言。它们虽然屡屡向主人作祟,而主人因着往日的情分和内心对未知的恐惧,反而更加袒护它们,天天洗刷,细心保养,爱护倍加,不敢冒犯。
我以前害怕看牙医,并不如丰子恺那么多想法,只是单纯怕痛。听身边人讲在牙医那的痛是短痛,很多人信奉长痛不如短痛,而且万一尚能挽救呢!但我还是莫名的害怕。牙疼得厉害时也几次三番无奈走进医院,一看到医生舞钳弄剪,就又被吓得逃走,几次三番,连躺下让医生检查的勇气也没有。如今形势所迫,为了将来能正常生活,我终于自动地走进医院,躺在牙医的椅子上了。
拍片细察,医生说我拖得太久,有一颗需要补,有两颗需要根管治疗,有四颗智齿需要拔出。犹豫良久,决定先补轻微的,练练勇气,增加决心。电钻钻牙时,牙齿感觉十分酸爽,好在时间不长,尚能忍耐。罪行尚轻的“牙匪”暂时被教育成功。
那两颗被判改过的“牙匪”需要进行根管治疗,我如恨铁不成钢的母亲般,胆战心惊地把它俩交给牙医,任由牙医处置。几次三番的后悔心疼,却仍一步步坚持过来,又成功改造两颗“牙匪”。
四颗智齿已有龋坏,尚未疼痛,可已经被牙医宣判了死刑。总是期待他们会坚持一下,本着多陪我一天是一天的原则,以监督教育为主,但我心中决心已下,如有犯错,必“就地正法”。只愿这四个被判了“死缓”的牙匪心有所惧,不敢轻举妄动,我也可以和他们共舞余生吧。
但望着医生意味深长的微笑,我貌似看到这四颗智齿的最终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