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彬

我喜欢盖碗茶，几经辗转买了一套。浑圆敦实的茶托，上宽下窄的茶碗，小巧玲珑的茶盖。碗和盖上勾画淡淡的远山、楼阁，说不出的悠远雅致。

我常于饭后，或者心境平和得任何凡尘琐事都无法相扰时，醒碗、倒入茶叶、倾入开水，任幽香和宁静从碗里款款而来……那一刻，世界如同这套盖碗一样温润美好！

今夜，结束一天的劳顿，洗漱完毕，身心愉悦，我不自觉地走近盖碗，伸出手去，捏住碗盖上的凸起。手突然顿住了。往日，它是光滑的，今天却很粗糙。凑近了看，天哪！它掉了小指甲盖大小的瓷！

我赌气般丢了这盖碗，在屋内胡乱踱着步子。我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遗憾，在生气——为心爱之物的不再完美。

其实，远远看去，掉落的瓷是不容易看见的，换个角度看过去，它仍然完整而美好——浑圆敦实的茶托，亭亭玉立的茶碗，小巧玲珑的茶盖……但是要命的是我知道那个粗糙所在，笃定这是个不再完美的盖碗。

被我丢弃的盖碗，便独自立在那里。淡白的釉映着日光灯，那远山、楼阁显得无比寂寞，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当我望向茶碗，发现它的落寞、倔强时，我的心颤动了一下。此时的它，和我何其相似！如果你在我附近，你可能常会看见一个女子，眼神坚定、神情平静，恰到好处地微笑、温婉地交谈……看似温和美好的背后，是面对不被珍视的自我保护，是对整个世界的疏离，是落寞、是倔强。

与世界长久的疏离，是多么的令人疲惫。我时常想要逃，五年前的一个夜晚，买了一张机票，从踏上第一级舷梯开始，眼泪便开始簌簌落下，踏上最高一级舷梯，回头看见凌晨灯火中安静的成都，我放声大哭。满飞机都是陌生的面孔，我肆无忌惮地哭了一路。回想过去，原因应该只是那个掉落的“指甲盖大小的瓷”。

我心有些不忍了，走过去，洗净它，醒碗、倒入茶叶、倾入开水。我将掉了瓷的那一面转到我的眼前，轻轻抚摸，尔后，捧起茶碗，细细啜饮碗内之茶——还是那样沁人心脾。热气扑进我的眼帘，我的心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