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好是小满

■赵仕华

《教育导报》
2023年第50期(总第3815期) 导报四版

立夏过后,小满如约而至。父亲开始收拾斗笠、胶筒靴,还有油纸伞。他把斗笠挂在牛圈旁,把油纸伞放在屋门口。我觉得奇怪,风和日丽,收这些东西干什么呢?父亲说:“小满江河满,雨水慢慢变多,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天降暴雨?准备好吧,一定有用得上的时候。”

父亲又吸了两口叶子烟:“小满过后,太阳一天比一天大,赶牛上坡时,戴上斗笠,太阳出来遮太阳,雨来挡雨,方便得很。”他一说我就明白了,油纸伞放屋门口,出去赶集、走亲访友的时候,出门就带上雨伞,以防风雨。

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父亲的眼里充满了喜悦和憧憬,还有几分摩拳擦掌,准备“战斗”的气概,他是喜欢小满的。父亲说小满过后就是真正的夏天了,花红柳绿,空气中都有花的香味,田里的庄稼疯长,一年中最忙的时节就要到了。

记得有一年,小满过后,雄鸡高鸣,窗外泛白,父亲催促着我和哥哥起床。待我们穿戴完毕,准备洗漱时,父亲却又叫我们回去再睡一会儿,他说时间不过凌晨5点,等天大亮后再叫我们。许多年后我回忆起这个场景,“鸡唱未圆天已晓,蛙鸣初散雨还来”的诗句一下子便从我的心里跃了出来。

小满过后,岳母会打电话让我们回去拿菜油。我们说平日里都是在食堂吃饭,拿那么多菜油做什么?岳母说菜油是新榨的,炸花生米、洋芋片、虾片什么的,比超市里买的香呢。她是让我们回去,分享她劳动的果实,等待着小外孙张开双臂、高喊“外婆”,然后扑向她的怀里。

小满过后,满林烟雨熟枇杷。我到乡村学校检查工作,好多学校的操场边上,枇杷泛黄,不时在绿叶中随风起舞。学生们围在枇杷树下,等着老师将树上的枇杷摘下放到自己的小手里。有胆大的孩子,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噌噌噌就爬上了树,自己摘起枇杷来。老师在树下直呼“小心点,小心点!”幼儿园的老师摘下枇杷,放进果篮、端到教室,细心地剥开枇杷,边剥边和小朋友交流:“枇杷是黄色的,里面的核是黑色的,吃到嘴里甜甜的!”

校长递了一颗枇杷给我,我剥开皮,轻轻咬了一口,果真好甜。校长很高兴:“今年的气候不错,我们全校的学生,每人都能吃到几个枇杷!这是学校自己的枇杷,再过三五年,学校撤并到了镇上,他们还会想起这个时节吃的枇杷!”

校长说他们种了杨梅,小满过后不久,就可以吃杨梅了。我这才记起,“枇杷黄后杨梅紫,正是农家小满天。”校长指了指不远处的杨梅树,我突然觉得空气似乎都是酸酸甜甜的,顿时口舌生津。我又想起了小时候语文书上的那篇《我爱故乡的杨梅》,想起了开篇的那句“我的故乡在江南,我爱故乡的杨梅”,不知道这篇课文现在还在不在?

中国人含蓄为美,认为人生最好是小满,花未全开月未圆,一切都刚刚好。确实在二十四节气中有小暑大暑,小寒、大寒,小雪、大雪,但有小满,却无大满。大满意味着高调、张扬、不思进取。小满则是一个逗号,一个休止符,一次整装待发的停顿。

——如此看来,小满确实是人生最好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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