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云:“小暑大暑,上蒸下煮。”暑天是一年中最热的时段,天地如熔炉,熔炼万物。人们纷纷选择避其锋芒,蛰伏消暑。因此在很多地方,暑天又叫伏天。
每至伏天来临,大人们就开始想着法子消暑。而在孩子们的概念里却没有什么暑热,只要好玩有趣,再热的天,也无须把自己“伏”起来。
少年时,我常常把暑天误认成熟天,不知“暑”是热的意思,只知道,每当天气热的时候,就到了瓜果飘香的季节,西瓜、南瓜、香瓜、苦瓜、荔枝、葡萄……各种瓜果轮番成熟,满足了我浓浓的口腹之欲。采摘时,没有酷热之感,只有垂涎之乐。
有一次,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暑天的趣味》,而我却写成了《熟天的趣味》。当时,我以为会受到老师的批评,没想到迎来的却是老师由衷的赞美,说我的作文是所有同学中写得最生动有趣的。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那篇作文的大概内容。
每年的暑假,我醉心在村头的林子里寻觅野瓜。野瓜者,自生瓜也。人们吃瓜时,不经意甩掉的瓜种,在那里落地生了根。这种野瓜不多,但只要用心寻找,总能寻到。寻到之后,我便把它们视为己有,每天巡视,看着它们开花、结瓜。
那种乐趣,就像守候着一种希望。记得一棵瓜秧上结的是花瓜,瓜皮白绿相间,躺在瓜叶间,可爱极了。长长的瓜藤上结了好多,想摘下来,又有点不舍得。有一天去看它,发现被人偷摘了,令我十分心痛。还有一棵野生葡萄树,枝条粗壮,上面密密麻麻结满了青绿色的果实,像一串串翡翠珠子分外喜人,但我还没等到它完全成熟,也被人摘走了。那年暑天,只知道心痛,尚不晓得什么是热。
记忆中的夏天,常常是泡在水里的。午饭后,一放下碗筷,小伙伴们就不约而同地奔向村外的河塘。河塘是我们在暑天里快乐的聚集地,那里不仅可以游泳、捉鱼,更重要的是可以品尝到美味可口的野菱。野菱无人看管,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暑天礼物。河塘不深,大胆游水去摘,带一块纱网,四周系上绳子,绑在腰间做成兜兜以盛菱角。摘完后,坐在岸边的柳荫下,美美地吃着战利品。蝉鸣在旷野中回荡,青蛙在脚边跳跃,阳光辣着眼在树荫外逡巡,窥视着我们的快乐,而我们总是以无视回击。
“年少不知暑”,我对这句话格外认同。10岁那年的夏天,母亲利用夏天的闲暇时光,给我做了一套棉衣棉裤,做完母亲叫我试穿,我试完,母亲就忙着做其他事情去了,也没管我。没想到,我竟然没把那套棉衣裤脱下来就跑出去玩了——为啥?因为那是新衣服啊,我记事起穿过的第一套新衣服,哪有刚穿上就脱下的缘由。那天,我跑出去和小伙伴玩了将近两个小时,母亲才发现我没在家,而且棉衣也不在。母亲真的急了,四处找我,终于在村子里的操场上把满头大汗的我叫了回来。
母亲笑我傻,大夏天穿棉衣,可我还不服气地说:“夏天穿棉衣晒不着,你们没看到那些卖冰棍的都用棉被盖着?”我忘记了母亲当时是如何回我的,只记得母亲苦笑又心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