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听雨

■刘玉新

《教育导报》
2023年第81期(总第3846期) 导报四版

雨,轻轻敲打着窗玻璃,像是隔空传来的手鼓声,带了些绵柔的味道,有时轻,有时重,隐约中可听见雨中的风,拂窗而过。蒙眬中,我翻了个身,在这清晨的小雨中又迷迷糊糊睡去。

这几天,一直在家陪着父母。洗衣、做饭,有时也陪他们下楼走走。天气有些闷热。

天一热,就渴望雨。于这样的夏,若能尽享“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风光,心情自然就凉、就静、就平和下来了。我喜欢夏天的雨,尤其是这初夏的晨,雨在窗上敲打,风在雨中游走,窗外除了雨声就是雨声,听不到一丝杂音,单一而纯粹,天地一色。

我很喜欢新购的这处居所,一半靠山,一半临城。窗外是一座大山,山不陡,沿着山坡,铺满了一块一块的农田,一年四季总有人在忙活,春种秋收。农田被树林隔开,自然划归各家各户,因了这些高大的树木,地里便充满了生机,再远些的地方,也是山,也有很多高高矮矮的树,一直绵延到白云深处。

雨稍小的时候,总有鸟儿的叫声穿透进来,叫声划过窗外的天空,唧唧啾啾,咕咕啁啁,或长或短,或者转了弯儿地抛上高空,树林里一片繁闹,很多鸟的叫声都很熟悉,甚至镌刻着儿时的记忆。

躺在床上,静静地听雨,让我一下子想起老家的屋子。

每年的夏天,在我例行的假期里,我都会在老屋待上一段时间,帮父母打柴、种地、喂牛、侍弄小菜园子,山里的日子总是雨晴各半,不能出工的时候,一定是下雨了。

无论大雨小雨,老家的黄土地只要一沾雨雾,浸得一日半天,一脚下去,鞋子就糊弄得看不到鼻子眼睛,最要命的是踩过的地,被太阳一晒就死板板的,特别坚硬,所以父老乡亲但凡遇到雨天,便心安理得地待在家里,吃饭、喝酒、睡大觉。

这样的雨天,我最喜早上窝在被子里,透过窄窄的小木格窗,静静地听雨。雨声时急时缓,时大时小,瓦片上偶尔一阵密集的雨点,不用猜,那一定是有一阵山风从树林中猛刮过来了。

“夏雨染成千树绿,莫岚散作一江烟。”恐怕正是这样的景致。

我曾经坐在堂屋门口的躺椅上,看过稻场坎下堂哥屋瓦上的大雨,雾气缓缓升起,雨点砸在屋瓦上,溅起清亮亮的水花,雨水顺着瓦沟流下来,形成一股亮晶晶的水柱,屋檐上便像是挂了个水晶帘子。

透过我家屋檐的帘子看堂哥家屋檐的帘子,就像是看到无数条挂在空中的白色珍珠项链,一串串的,随风飘舞。雨小的时候,雾气渐渐散开,一团一团地移向空中,升腾、辗转、飘落,不一会儿就聚向山腰去了。

这样的雨,看着、听着,别有一番韵味。

记得屋后栽着一大窝芭蕉树,清晨的雨打在芭蕉上,滴滴答答,格外清晰入耳。那是天下最美妙的音乐,在雨打芭蕉中,读书、写字、聊天,或是什么也不做,就这么躺在床上,任凭这天籁之音洗浴着自己的灵魂世界。

很有意思的是,雨打芭蕉的时候,耳中居然容不下另外的声音。世界单纯到只有一种声音,平时热热闹闹的鸟叫声、鸡叫声、蛙鸣声,一时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但我却很习惯在这样的清晨,好好放松放松身体,等到天一放晴,我得继续帮父母干活去。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中间虽也时常回到老屋,也听到夏天清晨熟悉的雨声,但毕竟久了些,就像此时隔了玻璃的雨点,清晰而又模糊,切近而又遥远。

我仰头望向窗外,天光已经大亮,雨声渐渐停了,我也该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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