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铜胜

初冬，气温开始下降，每次降温前都会有一场风，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有时刚刚入夜，听见窗外有风嘶吼的声音，知道明天又要降温了，该添衣换被了。夜里，我们看不见窗外的情形，但能听到风在黑暗的掩护下，无所顾忌，正横扫着阻碍它们前行路上的一切。

听见窗外的风声，我会想起一些画面，诸如此时江岸边的一丛芦苇，乌桕树上渐渐红了的叶子和藏在叶间蜡白的乌桕籽，田野间的一棵老树，山坡上枯黄的茅草，想起一座山和山下的一座村庄，想起它们在风中的样子。

在冬天，夜里的风会不会也是黑色的呢？即使在夜里，看不见窗外的风，我也知道它们是乱的，在乱冲、乱撞、乱嘶、乱吼，它们大概想要寻找到可以长驱无碍的坦途，好逞一逞威风，好完成自己的使命。

白天时，我看见了风的乱，它不再是某个黑夜里的想象，它就在眼前，吹乱了行人的头发，吹乱了我们见惯了的街头保持的某种秩序。天气预报所说的风向，可能只是指某一阵风的大致方向，和我们所见到的风向并不一致。在现实中，风大多是乱吹的，在充满障碍物的街道上，风向是迷乱的，在空旷的原野里也是如此，好像找不到准确的方向，也像从来没有具体的方向。风会吹乱一棵树的枝叶，吹乱地上的一蓬草，吹皱一池湖水，波纹的皱，也是一种乱。风会让地上的一堆落叶，因找不到方向而胡乱地旋转，会让落下的花瓣在空中迷失方向，会让田野里的一头老牛停下吃草四处张望。……

在自然界中，很多植物的种子是借助风来传播的。植物的种子会在某个季节成熟，成熟的种子在等待着一场风，等待着风带它们远行。有些种子心事重，被风吹落，随着山坡滚不多远，或是落进溪流之中，随水流到某处河滩，在某处生根发芽。种子最终的去向，我们并不清楚，它们最终是否会成长为另一株植物，我们也不知道。

在风中，每当我看到一株植物的种子成熟时，心里总有一些庆幸和担忧，庆幸它的成熟，担忧它的未来。其实我的庆幸或是担忧，都是无益于事的。我不能破解植物与风之间的秘密，我也理不清一阵风和一粒种子将展开的乱如麻的踪迹，又怎能预测它们的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