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玲

女儿10岁时，个头已经到我鼻尖，早起上学，偶尔她会穿我的衣裤或裙子，系我的围巾，戴我的帽子。我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妈妈，穿得进一些童装，着装风格不沉闷也不出格。所以女儿穿我的某些衣裙，一点也不违和。

这两年，女儿的个子蹿得太快了。到了换季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她去年特别喜欢的衣裤、鞋子，今年已经穿不上了，只好从头到脚买新的。若新的买得不及时，她便穿我的。我曾以为穿我的衣裙是女儿的无奈之举，她会埋怨我，会觉得委屈，殊不知她开心着呢，到了学校还要跟闺蜜们炫耀：“我今天穿的是我妈妈的裙子，嘿嘿嘿。”

童年的张爱玲曾发愿：“八岁要梳爱司头，十岁要穿高跟鞋。”也许对女儿来说，抑或对所有的女孩来说，小时候都有过偷偷摸摸或明目张胆穿戴妈妈衣饰的经历。毕竟，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女儿就喜欢穿着我的高跟鞋，在家里“嗒嗒嗒”地走。那鞋跟敲击地面的清脆声音，那摇摇晃晃的感觉，让她乐此不疲。再大一点，她喜欢试穿我的裙子，背起我的挎包，涂抹我的化妆品，戴上我的首饰，喷上我的香水……在镜子前“走秀”，一脸得意。

而对我来说，眼看着我辛苦怀胎10月，生出来六斤多重的一个小婴儿，一天天长大，长到几乎与我一般高，从背影看与我宛如姐妹，却还是喜欢挽着我的胳膊走路，对我撒娇卖萌，所以我虽然口头嗔怪她“又在作妖”，实则总是宠溺地任她折腾。

女儿今年11岁，身高体重几乎与我一般了，更是经常穿我的衣服出门。或者说买一件衣服，比如卫衣、棉服、休闲裤，我们母女经常共穿，不分你的我的。女儿说，穿着妈妈穿过的衣服，能感觉到妈妈的气息拥抱着自己，很安心。而当我凝望着自己的衣服穿在女儿身上，会一时恍惚，时光究竟是倒流了，让我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还是时光穿越了，让我看到了长大后的女儿？有点百感交集。

可以肯定地说，等到明年，或者不用到明年，只是一夕之间，女儿的个头就会超过我。到那时候，大约就得反过来，换成我拣她的衣服穿了。拣孩子的衣服穿，应该是很多家有青少年儿女的父母的共同“遭遇”吧。所以如果你在街头看见一个中年人，穿着绘有卡通图案、饰有可爱元素的衣服，不要笑他们装嫩或怪异，他们只是为了节俭不浪费，穿着他们孩子穿不下的衣服而已。

女儿和我，不仅共穿衣裙，我们还是彼此的造型点评师，或者说形象顾问。买衣服，当我不确定哪件更适合我的时候，她会帮我拿主意；出门前，当我不确定自己打扮得好不好看的时候，她会给出客观的意见和建议；当然，女儿穿衣打扮，我给她自由空间的同时，也会给出合理的建议，是否大方得体，是否配色得当，是否适宜当天温度。——我仿佛已经看到再过几年后，我们多年母女成闺蜜的美好前景。她会陪我轧马路逛商场，会在“臭美”路上给我当参谋，会陪我畅享人间美食……想想好期待呢！真是“有女万事足”啊。

时间无声无息又不眠不休地往前走，从女儿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这3000多个日子是如何一点一滴地流淌过去。她因我而来，却不为我而来；她身上有我的影子，却又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她带给我的，是生命的惊奇和欣喜。

女儿即将长大，有一天会飞向广阔天空。但我相信，纵使以后相隔千里万里，女儿穿着我的衣服的记忆，和我穿着女儿衣服的记忆，会始终温暖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