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其实”

■陈雪

《教育导报》
2023年第122期(总第3887期) 导报四版

■陈雪

上周六,我们一家三口去山里徒步。初冬的山风有点硬,还有点冷,吹得人眼睛酸润润的。放眼望去,山里秋色正浓,叠翠流金,层林尽染,大自然已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迎接拜访它的人。“妈妈,好多蝴蝶啊。”女儿仰面指着树梢,树叶黄的黄、红的红、绿的绿,五彩斑斓,真像一群蹁跹的蝴蝶。

起初,山路并不陡峭,女儿蹦蹦跳跳地走。她时不时停下来,翻一翻石头,捉几只虫子。或者捡几颗橡子,采一枝藤蔓……女儿也如一只轻盈的蝴蝶,左右流连,也像山中的精灵。

没多久,山路陡起来,路上不少碎土块,脚踩上去容易打滑。女儿不习惯用登山杖,也不喜欢被我们抓着手爬山。她埋头紧盯着山路,每踩一步都要试探许久,直到小脚丫实实地踏住,才肯迈出步子。女儿深一脚浅一脚地攀爬,深重的呼吸经山风侵袭,扭绞出紧实的力度,她的脚步里也有了勉为其难的沉重。

山路越来越陡,登山人越来越少,女儿的言辞里再也没了起初的轻快,而是疲劳占了上风。可是,真正的挑战才刚开始!

我们站在传闻中的“绝望坡”下,那坡几乎呈90度,垂直高度几近一百米。所谓的路不过是窄窄的一条小道,光秃秃的,几乎寸草不生,像是挂在山上的白练。道上散落着一些橡子、碎叶,稍有不慎就会踩滑。女儿见状,抱着我的腿哇哇大哭,始终不肯往上爬。我们悬在半空,进退维谷。时间在慢慢地过去,山林已被寂静吞噬,女儿被困在恐惧里出不来。

“你能爬上去,你要相信自己。”

“不,我不行!太陡了,我害怕!”女儿尖锐的声音里长满了抗拒。

“不要想有多陡,有多困难,你只要想怎么爬一小步,试试看,妈妈会保护你。”我在她身后托住她,然后引导她爬山。“用手抓住左上角的树根,左脚踩住左侧的小坑,调整力度踩实。右脚踩住右上侧的石头,然后借力向上爬。先爬一步,相信妈妈。”女儿手脚并用往上攀登,她爬一步,我也跟着爬一步,时刻护在她身后。很快,她找到了窍门,攀爬质量显著提高,该借力借力,该用手用手,该停顿停顿,该观察观察……时间被山风吹过,变得硬扎扎的,淤堵了似的,流得很慢。

女儿摔倒数次,每次还来不及哭,就又投入到攀登的行动中。危险太近,逼迫得人根本没精力分神。

这段让人望而生畏的“绝望坡”,我们爬了近一小时。到达顶峰后,女儿献宝似的跟我炫耀她的腿伤、手伤。她小小的脸上盛满了疼痛的快乐。下山的路上,偶遇几个小朋友,她饱满的“虚荣”仍抑制不住地往外倾倒:“我挑战成功了‘绝望坡’!我下周还要徒步!”

她生动鲜活的模样让我想起她得到糖果的欢快,似曾相识,可又有某种不同。我问女儿:“是得到糖果开心,还是挑战了‘绝望坡’开心?”

“绝望坡!”

女儿脆嫩的回答到处翻滚,引来周围人钦羡的目光。年幼的她虽然说不出大道理,但是她的精神已深刻体认了一个人生的哲理:得到糖果的开心是肤浅的,因为那是不劳而获,太轻而易举的也就没了重量。而攀登“绝望坡”的开心是深刻的,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幸福,因为某种改变已经在内部完成。

“妈妈,其实也没那么难爬,其实我很厉害。”返程的路上,女儿偎在我怀里,嚅嚅道。我望着这个小小的人儿,反复咀嚼她的两个“其实”,不禁向她哲学家般的感慨而致敬。

是啊,其实,我们该思考如何认识自己,其实,我们也该思考如何看待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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