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出了地铁口，寒气猛地扑过来，凛冽的冷风里，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才傍晚五六点，昏暗的天色已笼盖四野，到处朦朦胧胧，如梦似幻。路灯亮起，归家的人们各揣着沉静的心事在街头流动。

这样的情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人生若有一知己，发出这样的邀约，在清寒的晚上，喝喝小酒，聊聊诗词，亦是荒寒岁月里的美事一桩。可惜往往是高山流水，知己难逢。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幸好，人世诸般情感，总有一项可慰藉平生。寒天里归来，抖落一身风霜，和家人围炉而坐，闲话家常，亦是人生美事。若是炉子上再热热地煮一锅美食，更是平淡光阴里的幸福。

想及此，不由得噗嗤笑出来，竟惊飞了一只栖在悬铃木上的鸟雀。孤寒的枝丫在风里晃了晃，鸟雀转瞬飞得不见踪影。

这一笑是有缘由的，因为清晨出门时，一家人就商量好了，晚上回来吃火锅。

“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似乎，一锅热气腾腾，就能抵御整个人生的寒冷，消解生活中的不如意。

是呀，人的那些远大的理想，那些蓬勃的欲望，都在渺远处，与现实隔着距离，当碰到实实在在的寒凉，甚至显得不堪一击。而寒天里，吃一顿火锅，算不得上是多稀罕的美味佳肴，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即便平平常常的菜蔬下锅，吃起来也比平时味美。

凛冽的寒风里，脚步如飞的那个人，也许正想着和家人坐在桌前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不要觉得可笑，不要觉得为了这样的小事不值得。而人生又有多少大事是真正值得做的呢？

和家人差不多前后脚到家。每个人都很高兴，屋里暖融融的，你调酱、我洗菜、他烧水，忙得不可开交，心情却是不亦乐乎。

自家人吃火锅没什么讲究，食材都是现成的，羊肉片、鱼丸豆腐、白菜油菜……厨房里有啥就吃啥，不用费劲搭配，不用琢磨做法，调料亦是厨房常备食材。火锅的锅，平常人家嘛，更没有讲究了，方便实用为佳。家里一个电锅常担起这个重任，小巧，刷洗方便。

家常二字蕴含着的是一个平和温柔的情景，求的是一分好心情。这般一折腾，不要以为花费了很大工夫，竟和平时煮碗面的时间差不多。半小时，差不多够了，就可以气定神闲地品尝热乎乎的美味了。

这时，状态和身心都是很松弛的，边吃边聊一些有趣的话题。我这个讷言的人，一时间也能滔滔不绝，分享近日遇到的有意思的事。

想起白居易的一首诗：“铜炉添炭火，茅屋酒新烧。与君同会饮，沉醉不知晓。”家人说，倘若有一天，他退休还乡，就把老家院子里种上满院的葡萄，亲手酿制葡萄酒，等到冬日，晚来天欲雪，咱们就吃火锅、喝葡萄酒，也很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