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积雪

■黎杰

《教育导报》
2024年第11期(总第3906期) 导报四版

今年会积雪么?

一入冬,我就在等一场积雪,而雪,迟迟未来。

少时,一放寒假,就有太多好玩的事,山顶晒太阳、空中看云、菜园捕鸟、麦地爬桑、沟垄踩霜,而父亲,则叼了叶子烟,去坡地闲逛,察看麦苗墒情,口中念念有词:“瑞雪兆丰年呀!咋不堆点雪呢?雪压苗壮哦。”

父亲背着手,也在等一场积雪,而雪,就是积不起来。

当然,村里偶尔也会飞几片雪,仅仅是飞而已,小小几片,只在空中舞,落棉袄上瞬间即化,未化的落在麦苗上,只弹几下就掉泥地,化水不见。天空一飞絮,我就开始祈祷,下大点吧,时间长点吧。小雪最好下到夜里,才积得起来。可飞雪不择时间,飞雪想落就落,想停就停,往往等上一晚,第二天推门,仍未见积雪。那些飘下来的小雪,是否又飘回天上去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惊喜,我们只在书中读到。

南方不缺雪,只是四川的雪不爱扎堆,雪从遥远天空中飞下,像飞絮,飘呀飘的,长途跋涉,在空中就变脸,变成雨夹雪。雨夹雪应该已经不算雪了,雨夹雪转瞬即化,是雪中的昙花。

雪未沾地,温度却触底了。此时,我最喜欢钻进竹林,听飞雪在竹叶上的摩挲声,这沙沙声放大了飞雪坠落的声音,这声音自然比不了白居易“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的意境。父亲则拿了砍刀,来竹林砍竹,父亲要编竹篾烘笼,烘笼是烤火用的,铲些灶孔里燃烧过的木炭在烘笼里,上面铺一层灰,我们将烘笼夹在两腿间,冬天就不冷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我们在南方的天空下,夹着烘笼,坐等一场堆雪的到来。

冬天本就应该有雪,没有雪的冬天,似乎就没了灵魂。相较于北方人来说,这点期盼太不值一提了,而我在四川等一场积雪,却是多么盛大和理所当然的事哦。

儿子去哈尔滨读大学前,几乎就没见过一场像样的积雪,对于北方的雪,他是无比兴奋和稀奇的,儿子传给我们的第一张照片,就是他四仰八叉躺在松花江边的场景,瞧他那陶醉的样子,我也非常羡慕,不过大学4年,他就只传回这么一张雪景照片,因为在北方,大雪封门,室内恒温加持,他已对踏雪寻幽失去应有的兴致。

你可能永远无法想象,一场积雪在四川人心中的地位。

没能等来一场积雪,却真等来一树花开。

一树一树的蜡梅在冬天深处独自开了,望着满树蜡梅,望着空旷高远的天空,我决定攀摘几枝半开未开的蜡梅回家,置于书房案头,再烤上火,端坐着挑灯夜读了,我要在书中坐等夜里飞雪,幻想明天“檐前数片无人扫,又得书窗一夜明。”那该多美好。

然而,这一切,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

不管了,雪落或未落,雪积或未积,都无所谓,反正,这意境总算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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