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花开 醒精神

■米丽宏

《教育导报》
2024年第11期(总第3906期) 导报四版

小区楼宇门口有株蜡梅,岁龄还不大,看上去杆细枝柔的。忽一天,蜡梅香就在寒风中拧着卷儿弥散开了。那香气亦浓亦淡,又清又远,好像一支笛乐,散淡、悠扬。

鼻子里嗅着,转眼去寻,忽然就瞧见了花开梅枝!嫩手嫩脚的梅枝上,蜜蜡小朵,疏疏灿然,细碎明亮。小小的长圆形花瓣儿,向后翻卷,捧出内里的红色花蕊。仿佛花的一点小心事,煞是动人。我禁不住停下脚步,耸动鼻子,去品味。

身边走过的人,有的兀自匆匆,有的举头望望也走开了。为一株蜡梅停步的,总是不多。

还有梅花,我在书上见过,梅花开时,古人会用一枝梅做清供。古画上,小口长颈圆腹花瓶,插上虬枝斜伸的梅枝,形成稳定的构图。花稀星点,古意盎然,真是“自案生春小瓶花,疏花小叶一支斜”。繁花虽艳,却也敌不过这“小壶中,暗香浓,玉玲珑”。

冬天的花里,水仙也雅。

种一钵水仙,冬寒的日子里,会多出许多情味。水仙球疙瘩,稍微雕刻一下,剥去多余鳞片,用一只蓝花浅口的花钵,装上卵石清水,安置固定好鳞球。两三天后,尖细的芽头冒出,簇拥着,像一群懵懂孩童。接下来日日见长,慢慢伸展翠绿手臂;不久,花钵里葳蕤成势;又两天,蒜薹般的花莛抽出,捧出淡黄花蕾,如安格尔油画《泉》中顶着水罐的少女。很快,锥形花蕾挣脱膜质束缚,展露了玉色容颜。

水仙,真不愧是仙:六瓣花,鹅黄蕊,超凡脱俗,清秀典雅,加上幽妍的花香,直惹得诗人感叹:“暗香已压荼蘼倒,只此寒梅无好枝。”此时,窗外如飘着雪花,室内开着水仙花。那真是冬天独有的生机与韵律。

冬花儿,皆可点醒精神。

冬花儿里,还有长寿花、长春花、虎刺梅、蟹爪兰、仙客来……此起彼伏,争奇斗艳。冬天的枯索萧条被驱散,冬日也变得绚烂起来。

长寿花是一种沉稳的花儿。它们慢慢打朵儿、慢慢绽放、慢慢凋零……慢得像遥远的过去。待到一簇簇开放,便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簇拥着,朵朵朝向窗外。那情景令人想起大雪压顶的童年,我们宅在屋里望雪。

虎刺梅,真“虎”。这茎秆上满是刺儿的梅,花期长,一两个月,都没有衰败迹象;一茬凋零一茬起,永不沉寂。它的“虎”还表现在,枝头花明明已干得簌簌作响,却色不褪、形不凋,像经了保鲜处理。每每看它,会令人想起“铁汉柔情”或“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在冬日,这憨憨的、火红的坚持,像簇簇意念之火,令人温暖。

朱顶红开放,像赶趟儿送喜——大朵红喇叭,吹奏着热烈高昂的曲子。据说,她的花语是“在任何境遇中,都要坚持正确的道路”,那种奇崛令人赞叹。

花儿在冬天开放,是一种逆向而行,孤独的选择;但也因此显得有几分风骨与执著。

鲁迅笔下的冬花,并肩傲然于雪野之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磬口的蜡梅花……”

万物凋零时,冬花儿开始吐露芬芳。那种柔软的力量中,有风骨、有锋芒。看它们打朵儿、盛开、飘散芳香,人心里也会努出一根绿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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