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范毕业后，我在一个叫芦花湾的村小学实习。这里属于偏远农村，封闭落后。地处山坳中的学校，一杆高高的红旗是学校最明显的标志，教室外面，是山涧溪流和大片芦苇荡。

在学校备课时，有老教师告诉我：“山里有的孩子很野，课堂上经常捣乱，也不懂得好好学习。”说话的间隙，上课铃响了，我忐忑不安地走进四年级教室，在门口，有学生“嗖”一下从我旁边擦身窜进教室，还有学生，看到讲台上有人，才猫着腰冲到自己座位上。

我说：“同学们，今天是我给你们第一次上课，你们给我的印象很深呀，有同学像兔子一样溜进教室，动作很敏捷，有同学像猴子，是跳到座位上去的。”学生们在下面哈哈大笑。我接着说：“现在，请让你的同桌或好朋友介绍下你自己，我想了解你们，另外，你们也可以从别人口中了解一下自己。”

台下的学生有点紧张。介绍到最后，有学生指着中间那个圆脸男孩说：“老师，成成（化名）爱打架，打过好多人。”还有学生指着最后排高个女生说：“老师，琴琴（化名）爱骂人，她差点退学了。”眼看要乱成一锅粥，我赶紧说：“我看过琴琴的作业，她字写得很好。成成数学成绩好，我都了解。这节课，我们写一篇小作文《我的同桌》，大家要多看别人的优点，把同学的优点写出来。”

自由放松的一节课，孩子们都兴奋起来了。后来，我在语文课上经常鼓励学生自由表达：你的父母是怎么劳动的？你看到的花朵、庄稼是什么样的？让他们畅所欲言。这些孩子生活在农村，每个学生眼里都有很多自己独特的发现。我把他们思考出的亮点都一一挑出来夸奖。在爱和包容的氛围中，孩子们的状态慢慢地变好了。即使我上数学课，他们的眼睛也是清亮和喜悦的，好像无数的星星在闪耀。我感觉自己总是被无数星星包围着，让我心里装满责任。

到了冬天，山里的寒风凛冽，孩子们的脸和手都冻裂了，有学生从自己家里带来火钵取暖。为了安全，学校要求上课时必须把火钵都放到墙边。下课后，孩子们一窝蜂地去查看火怎么样。为了让学生上课安心，我让他们把火钵放在脚下，只要课堂上不玩火就行。

有一节课上，琴琴的桌下忽然冒出一股烟，惹得课堂一阵躁动，我气急了，罚她提着火钵站到墙边。下课后，我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她为什么课上玩火？她嗫嚅半天说：“我从家里带了花生，想放在火钵里烧熟，给你尝尝。以前放在热灰里很快就焐熟了，这次碰到了火芯……”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山里的孩子淳朴、善良，也调皮，他们有时纯洁得像白雪。我一直在等下一场大雪，带他们感受一下雪里别样的欢乐。可惜，那个冬天，一直到放了寒假，才开始下雪。我也结束了短暂的教学实习。

后来，有学校老师告诉我：我那个班级作文考试在镇上拿了第一名。成成的父亲到学校打听我的去向，说他家孩子在我代课期间变化很大，每天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好状态前所未有……我暗自叹了一口气，我也一直惦记那些像星星一样的眼神，他们后来都怎么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