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海娟
“学雷锋做好事”——我在小学读书的时候,每个教室都有个好人好事记录本。
通常是学生用的草稿本,封面为白色,有粗陋的图案,里面的纸张暗黄,大概压制技术不过关,有的页面上会有影影绰绰的小窟窿。
本子是“做好事”的同学捐赠的。这位同学提前用锥子在本子装订处穿了两个孔,用旧布条穿起,系成扣,就可以挂在墙上。
班主任指定学习成绩较好的同学来做记录,确保能写清楚每个同学的姓名。首先在本子的封面写上“ X年 X班好人好事记录本”,翻开扉页,记录本上第一条是:“ XX同学给班级买好人好事记录本。”
男同学争着抢着做的好事就是:给老师做“教鞭”,尽管他们常常挨教鞭“抽打”。
那时候,上课真的离不开教鞭。比如学习拼音,教鞭可以表现拼读方法以及声调起伏。教鞭的作用,最主要当然用来敲黑板——老师讲到重要的和有难度的知识点,或是发现学生不注意听讲,教鞭啪啪啪抽打在黑板上,同学们立刻振作起来。
又有颜值又好用的是柳条。选大拇指粗的枝条,长度一米到两米不等,剥去树皮,晾干,一根白色的教鞭就做成了。柳条质软,中空,柳条教鞭没敲几次黑板就散花,需要新的教鞭来加盟,这给男生提供了可以反复做好事的机会。
女生主要做黑板擦——家里用坏的鞋刷子,拆掉刷草,只留木板,絮上棉花,再用一块布包好,沿着边缘缝合,就成了。这种自制的黑板擦往往把黑板擦得白糊糊一片,粉笔灰落得到处都是。
抢不上潮流的,像我,可以给学习成绩落后的同学辅导功课,我们那时候叫“讲题”,这样的好人好事记在本子上,老师看了通常会噘嘴。
还可以帮值日生扫地、打水、洒水。通常,这都是班里的捣蛋鬼做的,他们会用扫帚把屋子扫得烟尘四起,或者把半桶水洒在同一个地方,直到第二天上学教室里都会有一汪水,还要叫嚷着:“没看见我帮值日生扫地了吗,快给我记上。”
还有就是修桌凳。桌子老旧衰朽,桌膛下的板子常常会掉,书包“嘭”的一声掉到地上,掉到捣蛋鬼洒下的那一汪水里。倒霉的孩子往往会哭鼻子,因为回家会挨揍。
做好事的同学从家里带个锤子,再带几根旧钉子。发现坏桌凳,就地放倒,骑坐在坏处,左手捏着钉子,右手抡起锤子,“嘭嘭嘭”几下,桌膛下的木板一千个不愿意,还是勉强归了位。
凳子是条凳,同桌两个人共坐在一条凳子。有时一个人起身,另一个人会摔倒。课间疯闹的时候,男生常常抱起条凳互相追打。冬天,还可以把条凳倒放在雪地上,面朝下腿朝上,在雪里当冰车滑行。由于制作简单功能却多样,条凳特别容易劈腿。这条腿劈开,那条腿也就失了支撑,凳子一歪,人就摔倒了,课堂上坐坏凳子的事层出不穷。做好事的同学,拿大钉子铆,让凳面和凳腿臣服于几颗钉子,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只可权宜。况且,铆的大钉子又没有完全钉到凳子里,还隐隐露出一截。一下子坐上去,有人扎了屁股,有人裤子撕开了口子。当然,这些都不是因为好事变成了坏事,没有人会埋怨做好事的人。
后来,家庭条件好的同学合伙出钱买墨汁刷黑板,这件好事真是大快人心。做好事的同学都是放学后把黑板刷好。早上一进教室,大家看见漆黑的黑板高挂在讲台上,屋子里多了分庄严肃穆,连调皮的孩子也纷纷收了心,挺直腰杆,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
好人好事记录本高挂在班级的墙上,靠近黑板。每个学期都要做最后的统计,老师说可以作为评选三好学生的依据。
争着抢着做好事,这就是我们的“小时代”——我们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课前歌曲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