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彦

今年的秋意来得比往年稍晚一些，桂花便在这晚来的秋意中安眠枝头，孩童般睡去。

这可急坏了盼星星盼月亮，想要讨得一口、一碗、一盏、一鼻子、一枕头香甜的人们，他们奔走相问，似乎桂花再不来，他们可要亲自去枝头呼喊、抚摸，把桂花轻轻拍醒。

或许是询问的人多了，桂花终于待不住了，掀了被角，从僵卧中伸个懒腰，一点点探进秋的怀抱。

我家门前的桂花先开放了，送孩子上学的路上，原本急匆匆的人群，竟然慢下脚步。孩子朝前奔跑，反而是急急催促的大人，一个转身就拐进了路边的花圃。桂花是真的开了啊！他们把鼻子凑近桂花，深深地吸了一下，鼻腔即刻发出“嘶”的一声，香气的分子混合清晨的清冽，一下子冲上天灵盖，叫人由衷地赞叹。真香啊！

弥漫的香气，默然又直接地霸占了行人的嗅觉。走在风中，脚步稍微快一些，你会在冲天的香味中迷失。我睁大眼睛，仔细寻找香气的来源。突然在某一个瞬间，竟然遗憾自己没有狗一般灵敏的嗅觉。若是探寻到一丝香气能让我开心10分钟，那公园里、小河边、马路旁无处不在的桂花身影，可是能让我高兴整整一天的。

一时间，桂花似乎齐齐开放了。桂花侵略般地开，香气穿透整座城市，穿过早高峰拥挤的车厢，穿梭在每一场诗意的邂逅里。“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留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它香得彻底、香得肆意，香透人的五脏六腑，自爆似的开到精疲力竭、地老天荒。

我敬佩它的勇猛，走近细细地瞧。丹桂花色橙黄、金桂花色金黄、银桂花色乳白，似米粒的花朵密集聚在一起，“一嘟噜一嘟噜”地爬满整棵树。有的在绿叶间探出头玩耍，有的则无视稀疏的叶片，一树都是耀眼的花，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近旁，有孩子提着篮子来采摘桂花。灵活的小手上下翻飞，不一会就采摘了一大篮子，口袋放不下了，还想用上衣下摆兜着走。我在一旁看得滑稽，不禁想起小时候赏花、采花的事来。

小时候，老家的小院种着几棵桂树，我原本不认识它，待到秋天满园飘香，我牢牢记住了它。我家的桂树枝干粗壮、花朵繁多、香味浓郁。大人爱它，对着桂花品头论足；小孩在树下跑来跑去，嬉戏打闹，趁大人不注意薅下来大把。往往一场雨后，桂花纷纷落下，一地碎金，没有人去踩它。母亲做的桂花糕、父亲泡的桂花茶都是这几棵桂花树的馈赠，能吃上一口桂花做的美食那可太幸福了。

桂树不知是何时走近我们的。现在大街小巷、广场庭院都栽有桂树。因为它的香，每年秋天，南方人就像盼着一个盛大的节日一样，期待桂花的盛开。桂花做成桂花酱、桂花汤圆、桂花年糕、桂花月饼、桂花酥、桂花银耳羹、桂花酿、桂花乌龙茶……据说有上百种吃法。将桂花晒干，手工缝制成香包，送给心上人，更是一种浪漫了。套用现在流行的说法：“桂花还是太全面了。”

经历上个冬季的漫长休眠，桂花终于温柔了整个秋天，花香四溢，欣喜了一城的笑脸。桂花盛开，是它与秋天不变的约定，盛放与凋零都值得等候。

秋来桂花香似海，这份含香带韵的景致，一期一会，值得年年收藏。